凡是春意盎然、鶯鶯燕燕的地方，就容易滋生壞事，這是中國花酒歷史五千年來的教訓(xùn)。
一切都是從一件壞事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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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暗巷。
四維街的后巷，鼠輩、蟑螂在堆積如山的垃圾堆里竄行。為了門面的美觀大方，四維街的這些游樂商家有志一同地，都將亟待丟棄的垃圾堆往后門去。
游樂場所原本就易制造垃圾，尤其是食物，因此垃圾袋總是滿溢酒瓶、食物殘渣，加上流浪貓狗不時侵略，這些很快就發(fā)酸的垃圾滿巷亂滾；更別說醉酒尋歡的人嘔吐出來的殘渣，被貓狗翻叼地四處散落……這些味道聚成一股餿到腦門里的嗆味，幾乎可以把人給嗆昏！
鄒敏均用手帕掩著鼻子站立“over Speed Dance Pub”的后門，相當(dāng)遲疑自己是否真的要跨進(jìn)這條名之為“桂花巷”，實則臭得薰死人的后街。
前有臭味薰天，后有癡纏煩人的追兵，真是教她為難得不得了。她天不怕地不怕，一輩子以追求刺激快感為樂，卻最怕這種惡心的味道了。
“快走呀，你在等什么？難道你真的想陪那些流氓去兜風(fēng)，然后被人輪暴、奸殺？”
敏均身后陣陣著急聲催促她跨入險境。
深吸一口氣，在沒得選擇下，絲毫不敢放松，回頭看了一同上酒吧尋歡作樂卻不幸被一群粗魯男人騷擾的同伴一眼。
“老實說，還真教我難以選擇！你聞聞這個味道我覺得我們很可能會先被薰死在巷子里，不必等那些流氓來下手。”敏均一臉不敢恭維地道。
這個倒霉的同伴——敏均的大學(xué)同學(xué)方美耘，翻白了眼道：
“別再跟我說笑話了，還不都怪你長得太漂亮，被人纏上，才拖累了我！快點走啦！我現(xiàn)在感覺非常不爽！”
敏均不敢再說廢話，她的確對拖累朋友感到非常抱歉。嘖！早知道就不打扮成這個模樣了，徒然招惹蒼蠅蚊子，對于想釣出來的人卻一個也沒釣到。什么性感小洋裝？害她一整晚背后都涼颼颼的，委實不習(xí)慣；尤其腳下這雙高跟鞋，走起路來更是別扭極了。
她這從指令，捂緊手帕走入快被垃圾給湮沒的桂花巷。
這條暗巷并不長，大概正好百米，但很筆直，因此雖然她們兩人一離開酒吧后門，便以最佳的百米速度在垃圾堆與老鼠、蟑螂之間奔跑起來，卻仍是擺脫不了追兵的糾纏。
“在那里!果然從后門溜了，快追！”一群流氓往后門一看就看見她們兩人溜走的身影了。
追兵瞬間趕到，敏均拉著美耘廢話不多說便疾速奔跑。她知道身后的同學(xué)，可是標(biāo)準(zhǔn)的嬌滴滴都會小姐，別說穿著高跟鞋，就算穿著世界上最好的運動鞋也跑不了多快。
可是手腳向來靈活的敏均，即使穿著高跟鞋速度依然很快，美耘被她拉著，感到很吃力，跟不太上她的腳程。果然一陣腳軟，就見美耘跌倒在地，敏均再回頭來拉她。
這么一耽擱，追兵已將她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敏均護(hù)住美耘，手臂將她圍在身后墻里，她一人面對五名彪形大漢。她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沒有絲毫的懼怕，倒是身后的美耘不斷地發(fā)抖著。
“妹妹，跑什么呢？不過是要你們陪大哥們兜兜風(fēng)而已，干嘛這么害怕呢？大哥會對你們很溫柔的——”
“溫柔個屁！你們?nèi)绻脺厝�，就不會像土匪一樣追著我們跑了！”敏均一掌打掉其中一個胖子伸到她胸前的毛手，眼中精芒盡露，盛滿躍躍欲試的期待。“不愿意跟你們?nèi)ザ碉L(fēng)難道不可以嗎？這是哪條法律規(guī)定的？”
流氓的頭頭很不衛(wèi)生地朝地下吐了口口水。
“哇靠!美女講話這么粗魯，對兄弟屁來屁去的，很難聽耶。你看起來很不懂事哦，站在咱們的地盤上，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小妹妹，識相一點，不要把場面搞得太難看，哥哥們可是不喜歡打女人的喔！”
真是惡心！敏均非常厭惡這位流氓頭頭吐在她左腳邊的口水，瞪人的同時，不忘稍稍移動一下位置，遠(yuǎn)離那攤穢水。
“我說實話好了，是你們長得太丑，又這么地沒有衛(wèi)生觀念，加上發(fā)型太矬——都什么時代了，你們流氓還理這種五分頭，真是‘俗’到死了！而我們兩位美女長這么漂亮，打扮又時髦，沒興趣委屈自己啦�！�
敏均聽到她身后抽氣的驚嚇聲，對朋友感到更加抱歉。但她很滿意見到流氓們因為這番挑撥而不爽的連連咒罵聲；那個手腳極不干凈的胖子流氓，甚至不待聽她說完，已揮出肥滋滋的拳頭，朝她清雅明艷的臉蛋而來。
敏均非常滿意目前的局面。
�。〗K于！
終于可以動手了！
她忽然拿出一條手帕，將手帕一捏朝身后的美耘鼻子一捂——就見美耘應(yīng)聲倒地！立即地，她左手前抵，擋住肥滋滋的拳頭；右手再補進(jìn)，賞了胖子流氓一個根結(jié)實的黑眼圈。
真過癮！
好high！
圍在她身邊的五個大男人，本來還抱著好好教訓(xùn)這漂亮女人一兩下讓她知道厲害就好的心情，沒想到這女人竟是這般潑辣，居然還敢還手！這下子流氓火氣全被激了起來，五個人十個拳頭，齊往敏均勻稱修長的身子上招呼。
猛虎難敵群猴！
敏均想到這句話時，確實有點后悔。她是學(xué)過招啦，但她沒想到五個大男人的拳頭真的很不長眼，而且也不按照牌理出牌，什么招式也沒，他們根本就是亂打，一點也不懂得正規(guī)拳術(shù)！
一陣漫天亂拳，她雖然都還擋得住，卻也挨了好幾下，痛得不得了。
不行了！必須祭出撒手锏了！她右手拿著的手帕往流氓頭頭的鼻子前一送——
咻——一閃而逝。
接著——碰！碰！碰！碰！碰！
咦？敏均目瞪口呆，抓著手帕的右手還舉在半空中，左手前擋，雙腿跨成馬步。
五個都倒了？但她的麻藥還沒送呀，
“有勇無謀�！钡统拎硢〉穆曇�，從幽暗的巷口另一側(cè)傳來。
嗓音聽來非常性感，但口氣非常驕傲自大，還帶著點取笑。
敏均先聽到聲音，愣了一會。她沒想到巷子里還會有人，并且出神入化地不現(xiàn)身就在瞬間解決五個人地幫了她一把，實在有點佩服深夜暗客的功夫！
但她隨即明白人家是拿話來風(fēng)涼她，立刻收回馬步！全神貫注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睛瞇得很難看，而且心情十分不爽快。
沉靜的黑巷中，她看到了一條巨大的黑色影子。
這人不但身材高大，骨架也碩壯得嚇?biāo)廊�。穿著一身黑衣黑褲，還帶著墨鏡，加上背光……她連人家確實的高度都看不清楚，只隱約估計這人高得很。
“雖然你很雞婆，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哼！打擾了她動手的興致，仔細(xì)想來就沒什么好感謝的。
“用不著太感激。這種地方不適合你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大小姐，安分守己一點，才不會給別人惹麻煩。”
黑衣人感覺起來態(tài)度優(yōu)雅，周身氛圍相當(dāng)舒緩，但話中卻始終帶刺，行為更是囂張，居然邊走邊說刻薄話，然后從從容容地經(jīng)過敏均面前，瞄都沒瞄一下，繼續(xù)往巷子另一頭走去。
敏均胸口一把火燒得十丈高。也不管人家剛剛小露一手高強(qiáng)的手段制伏了五名大漢，更不管人家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
“沒有人感激你，我是在罵你雞婆！要不是你多管閑事，這幾個臭男人我還不擺在眼里�！�
說真的，就手腳功夫不如人嘛，她對自己聰明的腦袋可是還有點自信的，偷來的藥水不就硬生生擺平了美耘嗎？要不是社上的猴子不肯多教她幾招，哪輪得到這條黑影子出手。
“就憑你手帕上的乙醚?”黑衣人前進(jìn)的腳步頓了下，輕蔑地笑出聲，回頭若有似無、非常漫不經(jīng)心地瞧了眼她的手帕。
敏均倒抽一口氣！沒想到這黑衣人居然猜得中她的密技……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身手……我祝福你，下次可以輕易地把乙醚送到敵人的鼻子上。”黑衣人大笑，揚長而去。
敏均望著人影遠(yuǎn)去的幽暗巷子盡頭，沉思這人是什么來歷。能在一瞬間擺平五個人，他用的又是什么技法？他又是什么人呢……
在她想得出神之際，肩上突然傳來一股力量，她想也沒想地按住肩膀上多出來的手，使勁轉(zhuǎn)身一扭，嫻熟瓜爛地過肩摔馬上就要登場——
“哎喲！是我啦！”美耘痛得哇哇大叫。直到敏均滿懷歉意松手，她還是撫著手臂喊痛。
“告訴過你好幾次，不要從后面搭我的肩。哪一天你真的會被我摔到！”敏均看了看她，好像沒有后遺癥，一切都很正常�！澳闱逍牙�？”
幸好美耘清醒了。老實說，她對乙醚的使用量一點概念都沒有，如果美耘被她迷得一覺不醒來，她就要打電話叫救護(hù)車，然后把罪栽贓給躺在地上的這幾個家伙。一想到此，敏均忍不住用腳踢踢這些幾秒鐘就被擺平的家伙。
“敏敏！”美耘突然驚聲怪叫，敏均以為她踩到老鼠了�！斑@些人……是你……”
敏均不情愿地擺擺手�！坝腥藥兔Φ睦�！我也希望是我，很可惜有個男的很雞婆�！�
“哇！好厲害哦。”美耘眼睛放出崇拜的光芒。“他是怎么辦到的？”這時她很后悔突然昏倒了，不然也可以見識見識。
“怎么辦到的？我也想知道�！�
敏均蹲下來，逐一檢查這些沒有意識的流氓。她在五個人接近胸口的位置，都發(fā)現(xiàn)一根長而森冷的銀針，她悄悄地以手帕抽出這些銀針，裹住。
又在每根銀針的尖端聞到一股濃重的酒精味。
“嗯！好臭的酒味。這些人喝得這么醉，難怪三兩下就被人擺平了�！泵涝耪驹诿艟砗螅瑢γ艟男袆油耆床幻靼�。
看來終于碰上了個專業(yè)人員了！
敏均握緊手帕，回想黑衣人用不明手法撒出銀針，幾秒內(nèi)將五個人一一擺平的那一瞬間，心情十分激動。先前對黑衣人太過驕傲自大的不滿，已然消失無蹤，轉(zhuǎn)而被一股強(qiáng)烈地想要更求探索的好奇欲望與接觸夢想邊緣的興奮所取代。
既帥氣又高明，而且神秘?zé)o影蹤，除了這些針與躺著的壞人，不留半點痕跡。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絕學(xué)呀！
看了看手掌心，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善用幫里的資料，好好研究研究這些銀針，再好好調(diào)查一下這黑衣人的來歷！她一定要想辦法再見見這個黑衣人，請他收留自己，作他的徒弟，務(wù)必習(xí)得這一手耍銀針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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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社，是一個完全紙上談兵的偵探社團(tuán)。
雖然C.C社成立宗旨上有這么一條：“認(rèn)真調(diào)查，務(wù)實搜證，精密研判證據(jù)，細(xì)心推理，務(wù)必成為世界首屈一指的偵探社！”這些看來非常嚴(yán)謹(jǐn)，而且目標(biāo)宏大、訓(xùn)練有術(shù)的字眼，但社長——也就是這個由網(wǎng)上成立的學(xué)生團(tuán)體的負(fù)責(zé)人、T大物理系四年級、別號“大大樹”的羅樹明，從來就不允許社員有任何針對實際案件而進(jìn)行的實際調(diào)查行為。違者，依據(jù)入社條款第一條規(guī)定——開除社籍。
因此自成立以來，C.C社的偵探活動，向來只以閱讀偵探小說、檢討偵探小說里的推理情節(jié)做做讀后報告，或搜集一些世界上的奇案奇聞，以及用也用不到的特殊藥品，比如乙醚、檢驗指紋的藥水，這種憑空想象的活動來訓(xùn)練社員的推理調(diào)查能力。
所以，當(dāng)敏均必須回到C.C社設(shè)在高原大學(xué)旁一間破公寓二樓的總部，以網(wǎng)絡(luò)與C.C社幾年來辛苦建立的資料系統(tǒng)調(diào)閱與麻醉銀針有關(guān)的資料時，她非常小心地選擇早上十一點這個包括社長在內(nèi)的所有五個社員最不可能待在總部的時間進(jìn)入總部，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而遭到開除的命運。
她進(jìn)入總部后，甚至連燈也不敢開，直接打開電腦專心鍵入搜尋的關(guān)鍵字。
“我就知道你會去查……”
敏均聽見突如其來的聲音，反射動作關(guān)掉電腦，蒙頭躲入桌子底下。
“是我……猴子。”
一張細(xì)長消瘦但眼睛奇大的臉孔出現(xiàn)在桌子底。
敏均拍了長臉一巴掌，噓口長氣從桌底爬出來。
“想嚇破我的膽嗎？死猴子�！泵艟鶝]好氣地瞪他一眼�！拔疫�以為是大大樹，還是大象來了咧�！�
“他們不到黃昏不會起床……如果他們來了，你躲也沒用……”猴子是一個表情陰郁的大學(xué)生，連說話口吻都陰森森的，不論喜怒哀樂、熟人陌生人，他都這號表情、這款音調(diào)，尾音老拖得長長的。
“是沒錯。”敏均點點頭，重新開啟電腦。“既然你這么早起床，就一起幫我吧！喏！”敏均把用手帕包裹起來的銀針交給他�！皫臀也橐徊檫@是哪號人物用的武器。”
C.C社里，敏均跟猴子私底下交情最好，情同“姐弟”——雖然猴子大了敏均一個年級，而且也大她三歲，但敏均總是拿姐姐的架子照顧猴子，壓榨猴子。她的功夫，是硬拗著他學(xué)來的；藥品儲藏柜的鑰匙，也是逼著他去向管理藥品柜的大象拐來的。
“我沒有睡……很擔(dān)心你……你昨天一定到超速酒吧去了……”猴子雙掌抱著手帕，眼睛沒離開過敏均，語調(diào)仍是一貫地拖著陰森。
敏均不否認(rèn)�！澳阋粋�晚上沒睡？不然你先睡一下吧，起床以后我?guī)湍阗I便當(dāng)，你邊吃便當(dāng)再邊看這些銀針。”
真是夸張，光是搜尋幫里的資料，與麻醉銀針相關(guān)的竟然就有一千筆，這教她怎么看呀？看到社長來了都不一定看完。
“你偷了乙醚……太危險了……”
敏均轉(zhuǎn)頭盯住猴子陰暗的臉�！爸挥心惆l(fā)現(xiàn)吧？你沒有出賣我吧？”
猴子陰暗的表情之外，出現(xiàn)了復(fù)雜的痛苦神色�！拔义e了……我應(yīng)該通知大大樹……我很擔(dān)心你，怕你會出事……”
“呸！真不吉利�！泵艟昧讼滤念^。“我是去過了我們外文系失蹤的兩位同學(xué)失蹤前去過的酒吧，還跟幾個混混打過架——對了，你教我的那些招數(shù)都不錯哦！下次要多教一點，不然打一半就把功夫用光了，搞個屁呀�？�，我雖然打過架，但現(xiàn)在不是還好好地在這里嗎？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號大人物哦！那個人身手之利落的，我相信你一定也會很欣賞。這些銀針就是他用來幫助我擺平流氓的，你快點幫我查查！”
敏均說完又忙碌地回去看資料。
猴子陰暗的眼光看看她忙碌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掌里的手帕，他打開手帕幫敏均觀察這些銀針。
“邪鬼——”猴子陰暗的音調(diào)里難得出現(xiàn)了一絲拔尖驚訝。
“什么鬼？”敏均仍舊雙手敲鍵，頭也不回，絲毫不明白猴子在說什么。
猴子走到她身邊，搶過鍵盤，打出一串英文縮寫，N.C.P.L.，然后就見螢?zāi)贿M(jìn)入一個奇怪的交易網(wǎng)站，里面充滿的beau100、rice0.5、corn2.1……這樣的字眼。
“干什么？黃豆、米、玉米？這里是雜糧交易站�。俊痹趺磿腥嗽诰W(wǎng)站上賣雜糧咧？敏均覺得這網(wǎng)站委實太好笑了。瞧！還有馬鈴薯呢！Patato500，哇！馬鈴薯這么貴？比白米貴上一千倍！這是什么錢幣單位呀，以公斤計量的嗎？猴子不管她問什么，徑自進(jìn)入交易中心旁的查詢欄，抓出一段文字后退出。
“這串英文什么意思？”
猴子不回答她，只把英文印出來，交給她。
敏均還是一臉茫然。這是什么英文？根本就是一堆文法錯誤的單字組合嘛。
“‘金錢帝國’……這是他們組織的名字……你記得兩年前西雅圖富翁謀殺案嗎?”
“嗯，一大懸案呀！”這可是喜歡偵探推理的人必須了解的近代經(jīng)典之作。
話說兩年前，一位日本汽車界大亨在西雅圖的私人俱樂部內(nèi)，與一名金發(fā)波霸享樂時瘁死，美國檢方初步勘驗是心臟突發(fā)性的麻痹導(dǎo)致死亡。樂極生悲嘛！這是有錢老爺們吃好玩好時，必須小心防范的老癥頭。加上查不出任何被人加害的證據(jù)，美國方面肯定這純粹是一樁意外，但汽車大亨在日本的親人們因始終搞不定遺產(chǎn)分配，其中有人便因此懷疑富翁的死因另有疑點；也或者只是想拖延遺產(chǎn)分配的時間，那人召開了一個聳動的家庭會議，慫恿家族成員拿出遺產(chǎn)的十分之一做為酬金，向道上發(fā)出追緝令，追查富翁的死因。
由于酬金高得教人匪夷所思，命案又沒有明顯的疑點可以追查，懸賞公告發(fā)布了半年多還是沒有任何人敢接。
而那位懷疑富翁死因的親戚鑒于律師指定分配日期愈來愈逼近，便苦苦探詢名偵探偵察，終于，有人向他介紹金錢帝國，這個道上聞名卻沒有人真正了解內(nèi)部的法外密探組織。
金錢帝國接下這案子的條件很苛刻，定要這位委托人先付酬金，才派出聞名道上的“邪鬼”。
邪鬼單槍匹馬，結(jié)果在兩個星期內(nèi)破了案，轟動全球！他揪出死者的內(nèi)弟與底特律的一家敵對汽車公司合謀，以能導(dǎo)致心臟麻痹的毒藥將死者毒死，為的是因為死者極力反對在美國擴(kuò)充已經(jīng)虧損的廠房，而這名內(nèi)弟恰好是這個廠房的總主導(dǎo)。
高達(dá)億元的偵探酬金、神秘的密探組織、恩怨糾葛的豪門情事，都是這樁案件吸引眾人興趣的原因。不過其中，像一顆突然乍現(xiàn)的流星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地查出案情始末，卻讓人完全捕捉不到一點蛛絲馬跡，探案手法也好、慣用伎倆也罷，甚至連長相也沒人看過就把案件搞定的邪鬼，可說受到了最大的討論。他簡直成了傳奇性的人物。
人們對他幾番推敲，不過也才知道了一點他曾使用過什么武器、他到過現(xiàn)場曾經(jīng)留下喝蘇門達(dá)臘陳年咖啡的杯子……這些微末小事。
敏均對他這號人物曾經(jīng)熱中過。當(dāng)然嘍！現(xiàn)實生活中有身手這么利落干凈的人，要她不崇拜也難，太神奇了嘛，聽聽這些事跡！不過后來覺得這位仁兄也太過裝神弄鬼、太沒有真實存在感了，因此放棄崇拜。漸漸地，隨著事件的久遠(yuǎn)，也就將他忘得一干二凈，沒留半點印象。
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敏均還是覺得邪鬼這號人物像個小說家寫出來的偵探故事主角，根本不是真的。
“但這跟邪鬼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些銀針是邪鬼最擅長的暗器之一�！焙镒雨幇档难劬Ｐ牡乜粗y針。
媽媽咪呀！敏均瞪傻了眼，吐了吐舌頭。真的？假的？這可不是普通人耶，是邪鬼耶！那個名震偵探界的傳奇人物耶！
“我追蹤金錢帝國的網(wǎng)絡(luò)通訊很久了……已經(jīng)稍微可以解開一點他們之間的暗號……他們喜歡在這個軍火收購站留話，這上面說……邪鬼為了一件誘拐少女的案子回到臺灣了……你真的碰見他了……敏敏�！焙镒雨幇档谋砬槔锍霈F(xiàn)一種叫做興奮的光芒。
真的？假的？
震撼太大，敏均只能傻傻地直瞪著猴子，完全無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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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站開始，這天晚上整個山腳村的氣氛很明顯地不太尋常。
“他回來了！”
“誰回來？”
“張老師的老大，十幾年前被送走的那一個浪蕩子呀�！�
“那個浪蕩子？他回來了？真的假的？”
口氣中有驚訝、興奮，甚至還帶有一絲絲疑惑與恐懼。
驚訝、興奮，敏均都可以理解，畢竟八卦戲碼人人愛。但恐懼？
敏均一出車站，車站前的雜貨店里，那一群老鄰居的嗑牙聲如常傳來，只是這一回不但帶著一點興奮，還有著一點點的畏懼，讓她趕著回家的腳步稍稍遲疑了一下。
恐懼？這群長舌人類從來沒有不敢說的八卦呀！
本來，就算是暑假，敏均也和學(xué)期間一樣，平均一個月回家一次做交代，在父母面前亮亮相、應(yīng)付應(yīng)付他們的關(guān)愛。
會留在校外的宿舍，一半是因為回家太無聊，一半也是因為她總想趁著暑假時間長，多向猴子偷一點功夫，好把社上的資料、藥品弄清楚一點；今年則是為了兩個外文系的女生失蹤一案，此案原由是這學(xué)期開學(xué)初有兩名外文系的女學(xué)生突然失蹤！警方查了兩個月，不但一點線索都沒有，甚至還懷疑是兩個女孩自己蹺家了。
她認(rèn)識其中一位叫趙美卉的女孩，她們大一時一起選修了“藝術(shù)與人生”這門課。她認(rèn)識的趙美卉是個內(nèi)向、膽怯的女孩子，除非有特別的外力，要不是不可能蹺家的。她想幫點忙，因此她到她們失蹤的區(qū)域混了幾個晚上，沒想到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撞見邪鬼的這件事，讓她一整個下午跟猴子兩個人興奮異常地得意忘形起來，結(jié)果便不小心在電腦螢?zāi)簧狭粝录o(jì)錄，又在社長詢問下漏了口風(fēng)，當(dāng)下她便被判一個月不能到社窩，違反的話則永遠(yuǎn)逐出社門。
她已無聊了好久，放假又更不知去哪，所以只好回家嘍。
只是沒想到一回家就又聽見了這則不算小的消息。
從閑雜的對話里培養(yǎng)敏銳的觀察力、分辨有用的消息，也是一種重要的偵探訓(xùn)練。因此敏均走到雜貨店前，照例甜甜地微笑一一打過招呼，拿起店門口的公共電話，假裝撥了一個號碼，當(dāng)場聽起閑言閑語來——
這群習(xí)慣在雜貨店里，不論午后與黃昏，只要聚在一起就開始散播街坊鄰居的謠言、搬弄是非的人，居然也會有教他們提起來就害怕的人物？她想那一定是個貨真價實的流氓、惡棍吧。
但為什么他們又那么興奮呢？
“老王、豆花坤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jī)會了。上次給那小子逃掉了，兩個老頭子在張老師家門前鬧了兩天，這一次禍根回家了，還不上門為女兒討回公道嗎？”雜貨店主阿發(fā)嬸一臉看戲的模樣，絲毫不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太過興奮了點。
“這種事也不能都怪男人，長得好看，女人自然會搭上來，男人女人這回事，都是你爽我甘愿，說到底這老王、豆花坤的女兒還不是貪人家長得好看。自己找的啦！”市場賣豬肉的根伯一番言論實在庸俗又冷血，標(biāo)準(zhǔn)的“死道友，免死貧道”別人的女兒吃虧，反正也不干他的事。
“哼!不是自己的女兒，沒有遇到啦！遇到了你就知道。”阿發(fā)嬸義憤填膺，看來是以“女人”的立場，對所有有利于負(fù)心漢的言論都甚為不齒。
“唉！冤孽啦！以前在家的時候，女人就接連不斷了，這次回家，不知道又有哪一家的女兒要倒霉了。”桂婆婆一副悲天憫人地望著黃昏的天空。
原來是他!
由這群人閑談的內(nèi)容歸納，一張五官立體、輪廓鮮明的臉閃過敏均腦際——
她記得張暗。那是一張個性強(qiáng)悍的臉孔，雖然帥氣，卻顯得好野、好邪，而且披垂著不羈的及頸黑發(fā)，落到他目光銳利的眼廓，掩住他渾圓突出的下顎。
她覺得這是一個可怕的人，很小就覺得，大概才國小五年級吧！偶然機(jī)會看到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個高中生的張暗與一群男生在籃球場打球，身高壯碩的他猶如鶴立雞群，要她不注意都難，當(dāng)下就對這號人物感到莫名畏懼；一看到他，就覺得他臉上好像寫著“我非善類”這種警語似的。
而當(dāng)年的張暗也真是聲名狼籍得可以，而且遺臭萬年地即使早在十八歲未滿就離開山腳村，到現(xiàn)在匆匆十二年過去，卻還被這些老人拿出來感嘆一番。
當(dāng)年的傳言是這么說的，他先是跟隔壁村的村長女兒林香萍一起出外夜宿旅游了幾天，一個禮拜后又被人發(fā)現(xiàn)他帶她家巷口的王宛如去看電影，這兩個女孩在看完電影三天后同時失去蹤影，到現(xiàn)在都沒找到人，教人家家長不痛苦不記恨都難。
兩女的失蹤使得張暗被父親送到國外去讀書。雖然張暗的父親是村里人人敬重的國中老師，但老師的兒子居然發(fā)生這種事，即使大家對張老師表面上還是尊重，私底下也是欷欷感嘆不斷。
不過鄉(xiāng)下人就是鄉(xiāng)下人，少見才會多怪。在大城市讀書待久了，什么樣的壞蛋、浪蕩子沒看過？張暗這種鄉(xiāng)下采花狼，不過只勾搭過三四個鄰居小妹，哪里比得上外面世界的人心狡詐了？敏均擺了擺手，當(dāng)下判定這些老鄰居真的是沒見過世面才會大驚小怪。她掛上電話，向店里的鄰居道過再見，不意外得到“鄒先生的女兒真乖”這類稱贊，然后回家。
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蚊群是她同伴。敏均走在廣大無邊的稻田中央，天邊彩霞漸稀，光線暗得很快，雖然田邊路燈已經(jīng)亮了，但路燈少得很可憐，敏均一路上都覺得天地間一片昏暗。這種人煙稀少的荒涼角落，如果發(fā)生什么兇殺案、搶劫，想必嫌犯是非常容易得手，而且輕易就能湮滅罪證的。
她一邊走路一邊揮趕田邊成群結(jié)隊的蚊子，竟然也能犯起職業(yè)病，左察右看，模擬起兇殺案發(fā)生后偵探現(xiàn)場勘察的情形。
嗯！這條田間水圳通到一米寬、深及腰部的山腳溪，可能被兇嫌用來清洗指紋，或者作為拋棄兇器之用的好所在；這叢玉米田最容易隱藏兇賺形跡了，兇嫌可能從這里突然跳出來加害被害人，必須多加注意……
“救人啊！搶劫喔！有賊�。 �
仿佛為了應(yīng)景似的，距敏均兩畝田外的一座三合院，對著敏均傳來呼救的聲音。正義感與使命感，在她聞聲那一刻隨腎上腺素分泌出來，她當(dāng)下一點也不遲疑，選擇距離最近的田埂路一路沖過去。
速度，是偵探案件時能否保留犯罪第一現(xiàn)場的最關(guān)鍵。C.C社的偵探要領(lǐng)第一條上這么記載。
她的速度夠快了，真的，不過不要說第一現(xiàn)場，她連被害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她氣喘噓噓地趕到時，只看到一座安詳敦然的三合院，院子里種著四時花卉，幾個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孩子們的祖母她記得這家人姓王，王奶奶就坐在門檻上縫衣服，檐下的燈是亮著的，廚房隱約飄出了飯菜香。真是好一副農(nóng)家樂的景象！
但叫救命的人在哪？搶劫犯在哪？她拼命深呼吸平撫氣喘，一面打量哪個小毛頭看起來機(jī)靈一點，而且多話，可以幫助她解惑。
她選定了一個小光頭�！班�！小朋友，我是小敏姐姐，認(rèn)不認(rèn)得我呀？”
小光頭一臉“你廢話”地看著她�！班u媽都叫你小鬼嘛！鄒媽常來我們家講話，你在北部讀書，好不好玩？”
臭光頭！你才是小鬼！
她心里暗罵一聲，但誘引證人必須和善，她繼續(xù)掛著唬人的笑臉。
“北部好不好玩，你長大就知道了。你愿意告訴小敏姐姐，剛剛是誰在這里喊救命嗎？”
小光頭回頭看了看同伴，一起嘻嘻笑了一陣，伸手比向三合院旁的竹林。
敏均不明白，有人求救這有什么好笑的？小孩子的幽默感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她揮開低垂的竹葉，踩上覆蓋落葉的軟軟黃土墩，專心尋找被害人。
天黑與竹林的陰暗，使她盲目在竹林中穿梭，直到撞上一堵墻她才停頓腳步。這是一堵肉墻，她想。長這么高的人、并且以胸肌硬度及肩膀?qū)挾葋硗茢�，�?yīng)該是個男性——
敏均立刻想起嫌犯可能還在附近，于是她微蹲馬步一記拐子朝內(nèi)墻的胸口撞過去。
結(jié)果，她的手肘被接住了，抓得牢牢的，不管她怎么掙扎，就是動不了。
“你跟誰學(xué)的？這么三腳貓的手腳！”
這男人的聲音似曾相識，低啞、沉厚，帶著冷漠與威嚴(yán)。敏均一邊使出另一只手去抓他眼睛，一邊回想到底在哪聽過這聲音�；秀敝g她又想起，類似的評語好像也不陌生……
男人又抓住她另一只手，看來只剩下雙腳了。
“想用腳踢我？多練幾年吧！”
他竟以非常難看的姿勢將她整個下半身夾住，兩人纏成一股麻花。敏均開始擔(dān)心若被別人看見，豈不難堪又難看，不由得非常懊惱。
“這位小姐，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半句警告都沒有，一見面就動手動腳是不是太霸道了點？”
但他的聲音聽來不像在討公道，而是在取笑她。
“你這個宵小！自己做的事還不敢承擔(dān)嗎？等我的同伴趕到，你就等著上警察局好了�！币阅壳暗膽B(tài)勢來看，她屈居下風(fēng)，為免釀成抓賊反而被賊抓的局面，她必須塑造一點假象嚇嚇?biāo)?br />
“喔！我明白了�！蹦腥嗽谒^頂呵呵一笑，放開了她。
敏均一被放松，趕緊跳離這堵肉墻兩公尺遠(yuǎn)，以免又落入歹人手中。
“如果你聽見剛剛的求救聲，我向你抱歉，你完全誤會了，那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跟我開的小玩笑。”男人在黑暗中笑開一口白牙，他的神情在暗影中相當(dāng)自若瀟灑，朦朧暗影中展現(xiàn)的狂妄氣勢很引誘人。
“哼！被害人又不在場，你怎么說都可以。”她壓根不信他。
“你是本村的人嗎？我也是，不過我不住在家里很久了�！蹦腥司谷恢鲃酉蛩竞谩�
但她豈是如此容易被收買的？
“我在這里住了二十幾年，根本沒見過你!想唬我？”事實上，直到目前為止，她還不曉得這男人長得什么模樣。竹林里太暗了。
“你當(dāng)時還太小，應(yīng)該不會記得我。我對這里的印象也幾乎快消失了�！蹦腥怂坪鹾芨袊@地長噓了一口氣，嘆息之間仿佛背負(fù)著往事的沉重。
他那股沉重哀傷的氣息，幾乎說服了她，使她相信他對這個荒涼安靜的小村莊滿載著記憶與感情。不過，就憑著這么微末的理由，她覺得缺乏堅強(qiáng)的支持力。
正確的判斷，必須依賴足夠與堅強(qiáng)的證據(jù)。她想起偵探要領(lǐng)第三條的記載，提醒自己不可太過心軟。
“是嘛！既然我們對彼此都沒有印象，我要怎么相信你沒有搶劫？這一切也許都是你捏造的�！彼统鲂∈謾C(jī)，朝他威脅性地展示。“快點說實話，不然我就打電話給警察。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喔！”
他聽完笑得很大聲，讓敏均覺得很受侮辱。
“你很勇敢，但是太沖動。事實上，我不怕跟你一起上派出所，但如果我是真的犯人，你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小命不保了。希望你下次發(fā)揮正義感時，多用腦袋思考一下再行動。”
男人訓(xùn)完話竟然就打算轉(zhuǎn)頭離開，敏均直瞪著他往側(cè)邊離開的高壯身體，雖然不是非常有把握，但她還是覺得應(yīng)該給他一點教訓(xùn)。
她的動作反應(yīng)比她的思考來得快，剛剛想完，她的右腳已經(jīng)朝男人的左腰飛踢出去！但更快速的是男人旋轉(zhuǎn)擒拿的身手，他幾乎在敏均的腳到達(dá)前一刻，側(cè)轉(zhuǎn)半圈牢牢地抓住她足尖，然后往后一拉，敏均便整個人撲往他胸口。
敏均又想到抓住他脖子逼他就范，但剛剛想到，雙手就又被抓住。
兩個人回復(fù)談話前的糾纏不清。
敏均沒想到今晚的運氣如此地背，三翻兩次栽在人家手里，刁蠻脾氣一股腦發(fā)作起來。
“放開我！你這個臭強(qiáng)盜！賴皮鬼！有功夫了不起嗎？這算什么手腳？偷偷摸摸的，有種放我下來，我們正大光明地過招！”
男人對她的撒潑感到很好笑，居高臨下地咧開一口白牙，笑著欣賞。只是笑意里，隱約地藏著一股溫柔，連他自己都很驚訝。
“我記起來了。我見過你。”
“少攀關(guān)系，姑娘我不吃這一套！”
忽地——
“你們在做蝦咪？”
一道強(qiáng)烈的手電筒光芒照得敏均睜不開眼，她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瞇著眼，看清楚了怒氣沖沖，拿著手電筒對他們直照的人。
“媽！”
“鄒媽�！�
兩人同時叫出口，互相望了一下。
就著手電筒的光，敏均看到了印象中那張危險的臉——
張暗！她驚訝得嘴巴合不起來。
張暗眼中則是“上帝保佑，你終于搞清楚了”的神色。
不過鄒母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放假不回家，說要回來，結(jié)果又給我在這里混。鄒敏均，快點給我跟你老母回家！”
老媽發(fā)火了，而她也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似乎不該擺在別人身上，她趕緊抽回，幸好張暗也沒有為難。諒他也不敢！敏均吐吐舌頭，先老媽一步溜開。
張暗看著敏均輕盈溜走的身影，不自禁多看了一眼。隨著她離開，一股失落的情緒陡然從心里的角落升起。
她的天真、活潑，甚至是旺盛得不得了的好奇心，讓他覺得很有趣。他有預(yù)感，她過于泛濫的好奇心其實是一種危險的麻煩，只是這麻煩不知怎地讓他覺得有些愉快。
這是很稀罕的，因為從他出國那天開始，為了應(yīng)付艱困的環(huán)境挑戰(zhàn)，他已把自己的心態(tài)調(diào)整成嚴(yán)肅、謹(jǐn)慎，強(qiáng)迫專注力與體力保持在某種極端的顛峰。特別在這幾年來，冷靜、效率幾乎被他發(fā)揮到極致，與他一起工作的伙伴都深深感覺到受不了，所以也才有了這一次半休假的工作任務(wù)。
只是偶然遇見狀況迭出的她，是他始料未及的，他驀然興起了一同攪和的玩性。是因為回到家鄉(xiāng)使他心態(tài)改變了嗎？他突然覺得過去那段日子的自己過得有點正經(jīng)了一些。他年輕時也過得很率性呀！
但他一轉(zhuǎn)頭就表情嚴(yán)肅地向鄒母態(tài)度恭敬地點頭致意。
“有空來喝茶，不要給我偷偷摸摸的。你跟阿轅是同學(xué)，他很疼這個惟一的妹妹，你小心一點�！编u母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尾隨女兒而去。
張暗靠在竹干上，望著鄒家母女離開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但隨即轉(zhuǎn)為沉思。
在他身后不遠(yuǎn)，傳來一陣嬌笑，但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你滿意了？”
“我？我怎么會滿意？”這聲音聽來就是敏均聽到的求救聲。但這聲音的主人聽來一點也不像個備受欺凌侵犯的被害人。
“是你通知鄒媽�！边@是一個非�？隙ǖ臄嘌�。但他眼中沒有責(zé)備，甚至沒有情緒，就像他只是對她陳述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事實。
沉默代表承認(rèn)。竹林中除了風(fēng)聲、竹葉婆娑，這一瞬間沒有聲息。
“你欠我的，憑這點小麻煩，還不夠還�！迸说穆曇粝裰袢~間的露水那么冷。
竹叢后顯出一道身影。她的長發(fā)蓋到膝下，穿著一件麻質(zhì)洋裝；清冷安靜的臉孔，有幾分秀麗，卻有更多的冷酷。
她從竹林深處走到他面前，仰首要給他一個吻，他稍稍移動了臉，準(zhǔn)確地避開，不帶感情的眼光注視她，似在分析著什么，也在防衛(wèi)著什么。
“我們之間沒這么容易扯平。”她清冷地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