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十五歲!他們竟然差了十五歲?!比她想象中還要多了五歲,這樣的年齡差距都可以生出一個她來了!
“只是十五歲。”他淡淡地說。
這藩籬并不高,他可以等她兩年、等她四年,他都還不算老,他仍處于人生精華期,真正會阻撓他們的,另有其他……
他語氣的淡漠讓水綾好生奇怪。抬眼端詳著他,他的表情平和,可是眼眸蘊藏的豐富情感連無血無淚的人都會撼動,何況她……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有感覺,他的深情注視會讓她悸動,她喜歡他吻她時的溫柔,唇上殘留的溫度讓她眷戀不已。她不自覺的舔了舔唇,喉間有著干渴。
“叔叔……”她大膽的問了,“你喜歡我?”
他沒有很快的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不停止的端凝著她。
“叔叔?”
“不是喜歡……”他搖頭,唇瓣逸出嘆息,“不是喜歡。”
水綾胸口如挨了一拳,張著唇,血色自她嬌嫩的臉龐褪去。
不喜歡她?不喜歡她為什么要這樣看著她?不喜歡她為什么要親吻她、抱她?
她的小腦袋里想不出理由,然而這樣的答案讓她的心好疼,疼得像是心臟被緊緊捏住了。
“現(xiàn)在的你不會懂的!彼テ鹚叡贿z忘的一線發(fā)絲,手指挑弄著,“你不會懂我是……”
“綾綾!”
耳旁傳來母親的叫喚,水綾轉(zhuǎn)過頭去,發(fā)絲離開了他的掌握,在風(fēng)中飛揚。
“媽!”文靜嫻蒼白虛弱的身子搖搖yu 墜,水綾連忙過去攙扶她,“你怎么出來了?”
“我們該送你爸走了!
水綾聞言雙瞳黯了下來。
文靜嫻抬頭,看到了站在水綾身后的袁夏駒,斂起母親的溫柔,端正神色,不卑不亢的說道:“袁先生,你請走吧,你家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
袁?!水綾震驚不已,倏然回頭,“你是袁家的人?”
“他是肇事者的弟弟。”
水綾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是兇手的弟弟?!那他剛剛對她所做的是什么?
“有錢人就是這樣?!”水綾咬牙切齒,看著他的眼瞳蒙上了一層恨意,“生命在你們眼中渺小如草芥,你看不起我們,假惺惺地送錢過來,以為用錢什么都可以打發(fā)、都能得到嗎?滾開!滾離我家,不要弄臟了我爸的靈堂!”她暴怒的吼著,深深覺得被羞辱了,他一時好玩戲弄她,而她竟然還感到悸動!
早知道她一定會誤會!就算沒有剛才的一時忘情,他們之間的藩籬依然高如山,那是恨,對殺父之痛的恨,即使兇手不是他,然而這頂仇恨的帽子是扣在袁家人的頭上,扣在酒后駕車撞死人,卻用錢撫平一切,壓下新聞、壓下案件,被無罪釋放的袁家人頭上。
袁夏駒沒有動作,他站立在原地,目光不曾自水綾身上移開。
他的戀人。∈欠窠袷廊圆坏孟鄳佟
“你跟他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文靜嫻發(fā)現(xiàn)袁夏駒看著她女兒的眼神很不一樣。
“哪有!”水綾轉(zhuǎn)過身,“我恨死那個人都來不及了!”
“走吧!”文靜嫻無心探究,丈夫的死早已弄得她精疲力竭,未來的路還這么長,她真的沒有把握能夠好好走下去。
巷子里的空氣恢復(fù)寧靜,袁夏駒佇立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在吧?”
每一世,當(dāng)他遇到了她,那個女人總會出現(xiàn),橫互在他們面前,在已經(jīng)坎坷的路程上更添荊棘。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地球上運行的生物所發(fā)出來的聲音,聽不見另一個次元的聲音。
“出來吧!”
他等了一會兒,仍不見那幽魅的身影出現(xiàn)。他心生納悶,她不可能看到這樣的情形肯隱忍住在暗處里大笑,而不出來譏嘲、諷刺、毒言。
她不可能放棄這樣的機會。袁夏駒心里疑惑,
抬頭仰望天,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
◎ ◎ ◎
水綾咬著筆桿,望向蔚藍的天際發(fā)呆。
她昨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老實說,夢里的情境她已經(jīng)全都忘光光了,只記得有水漫淹過她的頭頂,隔絕了她的呼吸,胸口發(fā)漲,她奇異的感覺到疼。做夢不是不會痛的嗎?那為什么她會有感覺?除了痛以外,她還感覺到深沉的悲傷。那是即將失去最最親愛的人的悲傷,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滿枕淚,而搖醒她的母親坐在床沿,擔(dān)憂的望著她——
“做惡夢了?”文靜嫻擦掉女兒頰上的淚。
水綾點點頭,眼里驚悸猶存,“我夢到我淹死了,胸口積滿了水,好痛、好痛,又夢到要和某人分開了。心也好痛!薄澳闶且驗榘职值年P(guān)系才做了這種夢的!蔽撵o嫻幫她拉好被子,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因為爸爸跟我們分開了,所以心痛。”
不是!她可以感覺到那個某人不是爸爸,那樣的痛更深、更沉,像是鐫刻在靈魂上,生生世世難以磨滅的痛楚。
但她沒有將自己的感覺說出來,母親含淚的眼,使她覺得不應(yīng)該把實際的感覺說出來,而且夢里的情形在醒來時她就忘光了,只有感覺依舊存在。
“媽,”她拉著母親的手,撒嬌的說:“跟綾綾一起睡!薄
“來吧!”
母親將她帶到房間去,水綾這才發(fā)現(xiàn)八歲的妹妹跟十二歲的弟弟早就擠上母親的那張大床了。
翻上床,水綾睡在父親生前的位置上。
“從明天起,綾綾要代替爸爸的位置,照顧媽媽還有小軼跟小漾。”
文靜嫻微笑,輕握女兒的雙手,“那你要勇敢點喔,別被惡夢嚇了!
“嗯!”水綾用力一點頭,“以后如果媽媽做惡夢的話,換綾綾幫媽媽喚醒。”
“好!以后媽媽就讓綾綾照顧了!
嘴上是這么說,但如果她當(dāng)真提出要休學(xué)去找工作負擔(dān)家計一事,媽媽是絕對不會答應(yīng)的。
該怎么辦才好呢?
水綾托著腮,深深嘆了一口氣……
“水綾!”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水綾嚇了一跳,忙站起來,耳里殘留老師最后的語音,是要翻譯一段句子,她忙不迭拿起課本,一口氣將一段課文給翻完了。
老師望著她的臉有著無奈,“你翻得很好,但我叫的不是你,我是叫賴卉齡!
班上同學(xué)一陣大笑,水綾一怔,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鬧了個笑話,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紅著臉坐下。
“對了,水綾,下課后你到導(dǎo)師辦公室去,你們班導(dǎo)師有事找你!薄
“好!
導(dǎo)師突然找她會有什么事呢?說不定也是為了她父親過世的事要跟她商量吧!也好,她順便可以問問她,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說服媽媽,要不然,看能不能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她不自覺的將筆桿放進嘴里,面對著窗外,又發(fā)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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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綾到導(dǎo)師辦公室后,導(dǎo)師說了一些安慰的話方才進入正題。
“你未來的學(xué)費已經(jīng)有人幫你付清了,所以以后你不用擔(dān)心學(xué)費的問題!
“誰幫我付的?”水綾凝眉,想不出來交友不太廣闊的父親會從哪跑出來如此闊綽的朋友。
“是善心人士,他囑咐不用讓你知道他的名字!
水綾才不相信會從天降下一個善心人士。
她父親被撞死的消息報紙上不見半篇報導(dǎo),官司在警察局那里就被壓下來了,這樣一個攸關(guān)人命的案子,竟然如路上天天可瞧見的擦撞事故一樣的處理,要他們“私下和解”!
她死了父親,怎么可能愿意私下和解!
無奈他們只是一般市井小民,比不上人家財大氣粗、有錢有勢,又有政府官員當(dāng)靠山,除了把委屈往肚里吞,把恨意藏在心底,他們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這樣位于小角落的受害者,怎么可能會有人跑出來資助?!
“長腿叔叔……是不是姓袁?”
她想起那個惡劣分子,袁家的小兒子,他在父親的葬禮上親身送過來一張支票,支票數(shù)目高達八位數(shù),她父親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是袁家的補償!
一千萬!對袁家來說或許是九牛一毛,可是它換不回一條生命,摸不回她親愛的爸爸,更不可能消弭他們一家子的恨!
導(dǎo)師怔了下,搖頭道:“不是!”
水綾才不相信。如果真的不是,導(dǎo)師會有猶豫的情形發(fā)生嗎?
現(xiàn)在是扮演善心人士,當(dāng)無聊的長腿叔叔,接下來呢?是否會每天將救濟物資往她家里送,卑劣的想用金錢換取名譽?!
她才不會如他所愿!
他們一家人都不會如他所愿!
“我要休學(xué)!”隱忍了好久的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