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困惑的皺起眉。南安廉的外袍怎會(huì)放在她這里？昨天她到右都御史府上做客，那毛頭小子竟企圖不軌，后來……
“小姐，你醒了�！卑咨侄肆伺锜崴M(jìn)來，就見她傻愣愣的瞪著手上的外袍。
“白芍，昨兒個(gè)咱們怎么離開右都御史府的？”
“是大人找來，把咱們接回府的。”白芍把水盆擱在花架上，擰了手巾遞給了她。
“爹？”她坐起身，擦著臉。“那……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嗯……也沒什么事�！卑姓f那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大人會(huì)處理，就不需要在小姐面前提起了。
“是喔�！毕肫甬�(dāng)年南安廉為了她打了辜勝?zèng)Q一頓，她可不希望他又為了她大動(dòng)肝火，做了什么惹禍上身�！澳沁@衣袍呢，你知道這衣袍怎會(huì)擱在這里嗎？”
“大概是昨兒個(gè)大人抱著小姐回房，小姐硬抓著不放，所以大人便把衣袍脫下再回房�！边@是她猜想的，但她想是八九不離十。
他們父女倆太過親近，實(shí)在不是件好事，大人能察覺，是再好不過。
“是喔。”南茗棻有些失望的垂下臉，撇唇苦笑。
就算是在她喝醉之后，南安廉還是守著禮教，沒在她身邊陪伴……可憐的是，她竟然是在這當(dāng)頭察覺自己的心情。
她想要獨(dú)占他，不希望這府里出現(xiàn)另一個(gè)女主人。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是她癡心妄想。
“白芍，小姐醒了嗎？”外頭突地響起包中的聲音，教南茗棻不解的微皺起眉�，F(xiàn)在到底是什么時(shí)候，為什么包中會(huì)在府中？
“包大哥，小姐已經(jīng)醒了。”
門緩緩被推開，外頭的天空陰霾得猜不出時(shí)間，而進(jìn)房的人是身著朝服卻未戴冠的南安廉。
白芍愣了下，隨即看向門外的包中，見包中對她使了個(gè)眼色，她隨即走出房外，心中納悶大人的官帽怎會(huì)不見了。
南安廉走到床前，拉了把椅子在南茗棻面前坐下。“頭疼嗎？”他淡聲問著。
“還好。”她直睇著他，總覺得近來的他分外陌生。
以往，他淡漠的神色是面對她以外的人才有，可近來她常在他臉上看見疏離。
“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不知為何他今日的嗓音特別的沉，像是悶悶的鼓聲，教她莫名不安著。“爹，我才剛醒來，我……可以晚點(diǎn)再說嗎？”她不想聽，總覺得不會(huì)是什么好事，她怕他要跟她說，他要娶妻……她現(xiàn)在不想聽，至少再給她一點(diǎn)時(shí)間整理心情。
“很快，就幾句話�！�
面對他不容置喙的命令，南茗棻再不愿意還是得聽。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痛快點(diǎn)，也許她可以少點(diǎn)悲傷，放下這段感情。
“什么事？”南茗棻緊閉著眼，等著他道出她最不想得知的事……
“我辭官了�！�
她瞠大眼眸，“辭官？”她有沒有聽錯(cuò)？
“今日我向吏部上書辭官，去職解綬，打算過兩天回空鳴城�！蹦习擦裆匠�，彷佛辭官?zèng)]什么大不了�！澳恪氪谶@里，還是跟我回空嗎？”
“我當(dāng)然是跟爹走啊，爹在哪我就在哪。”這話不是白問的嗎？
“是嗎？”他垂斂長睫，將情緒收拾得不讓任何人看穿才起身。“好，那就兩天后準(zhǔn)備動(dòng)身。”
見他要走，她才驚覺話題結(jié)束了�！熬瓦@樣？沒有別的事？”
“不然呢？”
“沒�！敝灰皇翘崴幕槭拢f什么都好，只是，他怎會(huì)突然決定辭官？這事教她不解，但他不當(dāng)官對她而言，不啻為好事，所以她也就不多問了。
南安廉行事一如他帶兵打仗一樣雷厲風(fēng)行，打定了主意，便讓唐鑫準(zhǔn)備，翌日，得到消息的易寬衡特地走了趟南府。
“你這人做事就非得這般莽撞？不過就打了人嘛，況且是對方的錯(cuò)，你何必往身上攬？”易寬衡一見他便不斷的叨念著。“右都御史自知理虧，也不敢找你興師問罪，你又何必辭官謝罪？等我處理嘛，我還在處理呀！”
他在朝中人脈極廣，大多官員都會(huì)賣他幾分薄面，豈料這家伙竟然辭官謝罪，還完全沒跟他打聲招呼，他還是聽吏部的人提起才知道。
“不需要處理。”南安廉淡道。
“你……你老實(shí)說，你為什么辭官？”易寬衡動(dòng)怒了，非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皠e跟我說你不滿宮中一些規(guī)矩什么的，你已經(jīng)當(dāng)了八年的將軍兼總督了，那些問題早就不是問題。”
要整人，南安廉比他還要有手段還要不留情，所以絕不可能是因?yàn)楣賵鰡栴}。
“不重要�！蹦习擦疁\啜著微涼的茶水。
“什么不重要？包中說你打算明日就回空鳴城，我一進(jìn)府就見上上下下大伙都在忙，你……”話已經(jīng)到舌尖上，可他卻很難問出口，吞吞吐吐半晌才說：“你辭官是不是為了不讓丫頭明年被選秀入宮？”
南安廉神色未變的望著窗外啜著茶，沒否認(rèn)也沒承認(rèn)。
“你不說話，我當(dāng)你默認(rèn)�！币讓捄庵刂氐膰@了口氣�！澳恪液苷J(rèn)真的再問你一件事，你對丫頭是不是……你到底是把丫頭視做什么？”
南安廉垂斂長睫，依舊不吭聲。
“南安廉，這是一個(gè)很嚴(yán)重的問題，你要知道丫頭是你的女兒，你們是養(yǎng)父女可不是誼父女，你們之間是不能解契的！”易寬衡把聲音壓得又低又輕，說得又快又急，一如他擔(dān)憂的心境�！耙坏┠銈儭鞘鞘異翰簧獾膬�(nèi)亂死罪！”
南安廉平靜的睨他一眼，好似一切與己無關(guān)，伸手斟了杯茶送到他面前�！翱诳什豢剩俊�
易寬衡聞言，整個(gè)人幾乎快跳起來�！澳习擦愕降字恢榔澥麦w大？”
“明兒個(gè)我就離開京城，什么事都沒有�！�
“你……”易寬衡瞬間泄了氣，只因他的回答已經(jīng)間接證實(shí)了他的擔(dān)憂�！鞍擦�，你……”
他該說什么才好？安廉向來是個(gè)寡言的人，心底有事是不與人說的，就算會(huì)說，也是跟丫頭說，可他不信這事他會(huì)跟丫頭說。身為好友，他理該支持他，可問題這事他支持不了。
但如果不支持他，他心里不是更苦了？他很清楚安廉不是個(gè)恣意行事之人，行事之前總是有諸多考慮，他現(xiàn)在的決定肯定是考慮了許久。
“沒事�！彼暤�。
易寬衡直睇著他，多年情誼讓他讀出他說的沒事，指的是他未與丫頭有染，自然就不會(huì)獲判死罪。
思及此，他才稍稍安心了些？佩服好友竟還把持得住。
好半晌，易寬衡才低聲說：“安廉，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帶走，這府邸是皇上賜的，哪怕你辭官，這府邸還是你的，就算你回到空鳴城，也隨時(shí)都可以回來，留下一些人打理吧�！�
“再看看吧，我應(yīng)該是不會(huì)再回京了�！�
“干么這么說，偶爾也得回來看看我，咱們是兄弟�！币讓捄忄丝诓�，覺得這茶涼了好澀好苦。“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老是一大早就喝隔夜茶？”
南安廉笑了笑�！澳悴挥X得一早喝著隔夜涼茶，可以讓腦袋清醒一點(diǎn)？”
“會(huì)嗎？！”那他再多喝一點(diǎn)好了。
南安廉淡噙笑意，啜著涼茶。他愛喝純粹只是他喜歡那抹澀味罷了，而這一點(diǎn)丫頭知道，準(zhǔn)備的涼茶總是入喉才慢慢回甘。
丫頭，如此熟知他性情的丫頭，他真的不能沒有她，所以他要將她藏起來，能藏多久就藏多久，直到她出閣的那日為止。
翌日，雪霰彌漫京城，穿著斗篷的南茗棻一走出門外，不禁縮起肩來，看著雪染的迷蒙街巷。
“丫頭，走了�！蹦习擦畯暮箢^走來，撐著把油傘擋去凄迷的雪霰。
“爹，真的不跟易伯伯說一聲？”她回頭望向他。
這真的是走得太匆忙，她連跟易寬衡和長世侯夫人好好道別都沒有，心里多少是有點(diǎn)遺憾的。
“不了�！睜恐像R車，南安廉回頭看著唐鑫和其余下人�！澳愕染蜁簳r(shí)打理著這宅子，要是有什么事，差人送信到空鳴城。”
他聽了寬衡的勸言，遣退了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幾個(gè)，他知道寬衡如此勸他，不只是因?yàn)橄Ｍ谐蝗账梢曰鼐楣�，也是就算要走，也別一次搬空，省得觸犯龍顏。
“小的知道了，爺�！碧砌紊裆珡�(fù)雜的道。
南安廉微頷首，正要上馬車，隔壁的大門突地推開，易寬衡一個(gè)箭步?jīng)_了出來。
“喂，南安廉，要走都不用打聲招呼的？！”易寬衡氣呼呼的走到他面前，一把將他推開，望向馬車內(nèi)�！把绢^�！�
“易伯伯�！蹦宪鴹蓖囬T的方向挪了下。
易寬衡從懷里取出兩個(gè)精美的木匣�！把绢^，這是我和我娘給你的及笄禮，我娘本是要趕來的，可是今兒個(gè)雪霰太大，我爹不讓她出門，所以就托給我�！�
“哪一個(gè)是夫人給的？”她突問。
“這一個(gè)。”他將描金的黑色木匣遞上，不解的問：“問這個(gè)做什么？”
“幫我謝謝夫人，而易伯伯的我不能收�！�
“為什么？我寸是特地到朱水堂挑的，那樣式極為新穎而且——”
“易伯伯，跟款式什么的都無關(guān)，而是我只收我爹給的簪釵�！彼纱嗾f明白，省得他不開心。
易寬衡愣了下，睇著她半晌說不出話。這丫頭知道她在說什么嗎？到底是他想太多，還是她道出了心意？他想問，但很怕問出不想知道的真相。
“替我跟夫人道謝，我們走了�！蹦习擦谒砗蟮�。
易寬衡緩緩回頭，讓了點(diǎn)路讓他坐上馬車，就見這對父女那般理所當(dāng)然的并肩而坐，突然間，他明白了。
原來他們倆……心意相屬，所以決定遠(yuǎn)走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