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弄的藥量,差不多就是讓我可以安分守己地在床上躺著。”說到底申仲隱的醫(yī)德有待商榷,他分明從脈息里確定他的身體恢復(fù)神速,怕他有余力對連若華出手,才對他下了重藥。
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難怪連若華看不上。
太斗聽出了端倪,像是想到什么,突道:“對了,二爺,你可知道我方才回來時在鋪前瞧見什么!
“什么?”
“有媒人上門說媒呢!
“喔!彼灰馔,一來是因為采織提過,二來是因為就連若華的容貌姿色,引人青睞差媒人說媒很是正常。
“二爺是勝券在握了?”這般氣定神閑,教人討厭。
夏侯歆閉了閉眼。“我跟她之間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睙o關(guān)情愛,純粹是因為他碰過了她的身子,他不能也不該放任太斗追求她。
“那么我可以試著追求她?”
“你可以再無聊一點!
“喜歡就喜歡,你別像當(dāng)時一樣,喜歡少敏不說,到最后少敏就成了皇后了!
“你不揭我瘡疤,日子過不下去是不是?”當(dāng)年他說與不說有何差別?少敏心里沒有他,他說再多也是白搭。
“只是提醒你要把握,要真不喜歡就說一聲,反正我是看上眼了!
瞪著太斗一副嬉皮笑臉,一時間他竟分辨不出真假,正要啟口時,外頭傳來腳步聲,一陣藥味從窗口飄進(jìn),教他不禁嫌惡地臭著臉。
待會非想個法子把藥給倒掉不成,要不他一日三帖喝下去,真要日夜在床上躺成廢人了。
太斗起身開了門,接過采織手上的晚膳和藥,隨即踅回房里,嘴上漫不經(jīng)心地問:“采織,那媒人還在跟你主子說媒?”
“嗯,我還特地到鋪子里暗示著要用膳了,可胡大娘沒說到華姊點頭,似乎沒打算要走!辈煽棁@了口氣走進(jìn)房里!叭A姊許久沒回城里,誰知道一回來胡大娘就上門了,就怕華姊被纏得煩,會撂丑話趕人!
“看不出若華也會生惱!毕暮铎φf著。
連若華的性子清淡,像是世間所有的事對她而言皆索然無味,沒什么能教她擱在心上,自然七情六欲就淡了。
“會呀,華姊生氣時就不說話,冷冷地看著胡大娘,她受不了便摸摸鼻子走了!
夏侯歆正要應(yīng)聲時,連若華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走來!翱磥磉@一回她應(yīng)該又是擺了臭臉把人嚇走了。”
“什么擺臭臉?”連若華走進(jìn)房里時,手里提了只小藤籃!澳銈冊谡f什么?”
“不是有人上門說媒,你打發(fā)走了?”
“是啊,我跟她說我有男人了!边B若華大方說著,將小藤籃遞給夏侯歆。
此話一出,太斗微怔地看著她,但想了想直覺得這連若華真是個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到教他自嘆不如的地步。
至于采織已經(jīng)受她“感化”,盡管驚詫也慢慢學(xué)會見怪不怪,反正華姊本來就不把自身清白當(dāng)一回事。
反倒是夏侯歆不住地看著她,不著痕跡地問:“對方這么聽說就死心了?”
“要不她還能如何?”連若華不以為意地笑著,看了采織一眼。“采織,干脆把咱們的晚膳一道取來,大伙一道用膳較熱鬧!
“好!北M管很想跟華姊說這樣是不成的,不成體統(tǒng),但她知道華姊不會聽的,所以她也不想說了,乖乖聽話就是。
太斗見狀,跟著采織到后頭去幫忙。
待屋里只剩兩人,連若華有些不自在,不由催促著他吃餅。“嘗嘗看合不合嘴。”
夏侯歆看了眼小藤籃里的餅,不禁微皺起眉拾起一片!斑@是什么餅?難不成是齊天城獨有的餅?”
這餅是硬的,比餑餑還硬,咬了一口卻發(fā)覺是脆的,再嚼兩口,驚覺餅里竟是添了餡的,甜中帶酸,配著酥脆的餅片,教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不,是我的獨門絕活!彼膹N藝普通,但偏好烘焙,各式蛋糕和手工餅全都難不倒她,也慶幸這里還有足夠的材料,可以讓她弄了座磚窯烤餅干,充做一技之長混口飯吃。
“真是特別,我那饞鬼嫂子要是吃到這餅干,肯定會開心得又跳又叫。”嘗完,他忍不住又拿了一片。
“改日你要回京的時候,我可以幫你準(zhǔn)備一些,放上幾天應(yīng)該是不打緊的。”
“回京千里遠(yuǎn),這餅恐怕是沒那般耐放。”
“那要是有機(jī)會的話,就帶你家人過來嘗嘗,也算是探望我這個老朋友!
“恐怕有點難!彼蟾珥敹嘀荒艿匠抢镒咦,要他到齊天城,壓根不可能,況且……
“為什么?”
“我嫂子正在安胎。”
“是嗎!卑蔡グ 皫讉月啦?”
夏侯歆算了算!霸撚衅邆多月了!
“真好!彼唤行┝w慕。
夏侯歆瞅著她半晌,把餅往嘴里一塞,隨即拉過她的手。她愣了下,想抽回,卻見他正在替自己把脈。
“你也會把脈?”
“略懂一二!彼f著,眉頭不禁微攢,抬眼看她的氣色,眉攢得更緊!澳恪
“我沒有喜。”她的月信兩天前來了,提早了數(shù)日。
“不是,而是你……中過毒?”
“這也診得出來?”
“雖是已經(jīng)祛除大半,但是……”吊詭的是,她中的是鴆毒,這毒是奇毒,幾乎是入口一刻鐘內(nèi)就能要人命,她是怎么被救回來的?
“怎么了?我身上的毒應(yīng)該已經(jīng)無礙,申仲隱是這么跟我說的!
“你為什么會中毒?”她只是一般尋常百姓,為何會身中鴆毒?
連若華微揚(yáng)起眉,想了下!罢f來話長,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會中毒,只知道我中毒醒來時是申仲隱救了我,后來他說他要來齊天城,所以我就跟他一道來了……那是兩年前的事了,而我也只有這兩年來的記憶。”
她解釋得簡略,不把她真實身分道破,因為她不想被當(dāng)成瘋子看待。
“你沒了以往的記憶,又怎會知曉自己喚做什么名字?”
“我就沒忘了自個兒的名字和最愛的男人。”這么說總混得過去吧。
聽她說起最愛的男人,他不由覺得有些刺耳,漫不經(jīng)心地診著脈,問:“所以你和申大夫是因此相識,怎么你卻沒對他以身相許?”
“因為他沒逼我。”
他眼皮跳了下。“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他逼你,你會就范?”
“也許!
夏侯歆驀地握緊她的手,狹長美目直睇著她!澳呐履闩c我有染?”
“那得要問他介不介意,如果他介意,那就當(dāng)沒這回事!
夏侯歆揚(yáng)高濃眉,心想,換句話說如果申仲隱不介意,她是會委身于他的……這怎么可以?!
“怎么了?”
“若華,你說我是大有用處的朋友,那你還想要這用處嗎?”如果讓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就不信申仲隱毫不介懷。
連若華愣了下,意會過來,心底復(fù)雜得教自己也理不清,最終只能哼笑了聲!拔覒岩晌疫@身體根本無法懷上孩子。”
她想要個孩子,當(dāng)初是她強(qiáng)求,可現(xiàn)在她卻厭惡他用買賣般的口吻與她交易,這事明明是她挑起的,如今不滿的又是自己,真搞不懂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反復(fù)。
“可以!彼V定道。
“你確定?”
“確定,因為你身上的毒已經(jīng)祛除大半,再者你的脈穩(wěn),氣色溫潤,只要算準(zhǔn)時日,必能一舉得子!
“算準(zhǔn)時日?”
“就……姑娘家的月信后幾日,大抵就是最佳時機(jī)了!闭f著,他有些赧然,更有種難言的自我厭惡。
他這是在做什么?因為他沾染過她,不管愛與不愛,都非得要將她占為己有,甚至還以懷子誘引她……他真是愈來愈搞不懂自己在這事上執(zhí)著個什么了。
連若華輕點著頭,直覺得當(dāng)初自己怎么不念中醫(yī)系……光是把個脈就可以知道這么多事,在這古老年代就懂得算危險期,真是教她開了眼界。
“待你月信過后幾日,你來找我!彼蛦∧剜,不知為何說著說著竟莫名有了期待。
連若華眼皮微掀,對上他魔魅的黑眸,心像是被什么給牽引、緊密扣住,像是快著魔了,直到聽見門開的聲響才猛地回神。
“華姊,太斗哥幫咱們把晚膳帶過來了!辈煽椥爸
“嗯,我知道了!彼鹕砟四ㄓ行┌l(fā)燙的臉,暗吁口氣。
還好他們回來了,要不……她真覺得自己快著魔了,總覺得他像個魔物般誘引著自己,哪怕是現(xiàn)在,她的心還是跳得急切。
在接連喝了三帖藥后,夏侯歆決定自力救濟(jì),要太斗到其它藥材行抓藥,自個兒熬藥喝,再將采織特地熬好的藥全都倒進(jìn)窗外的花樹土壤里。
他把全副精神擺在正事上,透過太斗連系北騰衛(wèi)千戶長柳珣,暗中追查諸多事證,好比南騰衛(wèi)所別館是否有生存者,又好比近來京城是否傳回了消息。
他等候著消息,同時分神想著為何連若華沒再踏進(jìn)他的房,難道她不想要孩子了?還是她把心思轉(zhuǎn)移到其它男人身上了?
都已經(jīng)十幾天了……她的月信應(yīng)該來過了才是。
正忖著,不遠(yuǎn)處傳來太斗的喚聲。
夏侯歆眼皮微掀,就見太斗幾個箭步跑到自個兒身邊。“二爺,你還真的一直待在小院里曬太陽?”
“你不在,難不成要我爬進(jìn)屋里?”甫入夏的日頭還算和煦,但是曬久了,哪怕還有些許樹蔭,依舊教人倍感暑熱。
是太斗將他給抱到小院曬太陽的,他當(dāng)然得要等他回來,要是他躲進(jìn)屋里被采織還是若華撞見,難不成真要他說自己是爬進(jìn)屋的?
“有什么法子,二爺說我進(jìn)出得要經(jīng)過鋪子,如此一來才不會露餡!睂嵲谑遣荒芄炙模瑢Σ?連若華說二爺?shù)眠m時曬點陽光,這對骨頭生長好,二爺不吭聲,他當(dāng)然就照辦了。
可問題是,他近來有要務(wù)在身,有時一外出就是一兩個時辰,這日頭曬這么久,真不知道會不會曬出問題。
“這話是在怪我?”
“怎么是,應(yīng)該是說二爺莫名其妙裝殘才教人摸不著頭緒!碧穼嵲谔胫浪麨楹我b殘,但夏侯歆不肯說,任憑他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
“少耍嘴皮子,消息如何?”
“柳珣說昨兒個驛站那頭收到京城派下的公文,已經(jīng)交給知府大人,今兒個知府大人就差人連系了幾名縣令,說是要在城里一家花樓一聚!碧凡粏,把第一手消息道出。
“喔?”夏侯歆微瞇起眼。
“二爺要去一趟花樓嗎?”
“也好,說不準(zhǔn)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十幾天前他要太斗捎了封信回京,告知大哥知府罪行,但尚無證據(jù)定罪,所以要大哥發(fā)派公文通知齊天知府將另派巡撫前來。當(dāng)然,不會真的有巡撫到來,這么做不過是要將那幾個泯滅人性的貪官污吏湊在一塊,商議如何對應(yīng),再瞧瞧是否會有意外收獲罷了。
“既然如此,二爺是要我背你去?”抱的話,他肯定不愿意,但背的話好像也沒好看到哪去,真是麻煩。
“你當(dāng)我真的殘了?”
“那——”
“等晚上避開她們不就得了。”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