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藏璽卻窩在包廂里,隔絕外頭眾多好奇的目光。他懶洋洋的喝著酒,沒什么興致的搖晃著酒杯?粗鶋K滑動,似乎要把自己也融進金黃色的酒液里。
到了這個地方,他滿腦子還是想著鄰居裘熙熙,氣著她,也為自己懊惱,只好一直喝酒。
他那么在意她干嘛呢?這實在不尋常。
這時,包廂的簾幕掀起,又來了一個向小陳道賀的人,“小陳,生日快樂!”聽見那道聲音,杜藏璽的心漏跳了一拍,抬頭看向聲音的主人,又愣住了。
那正是他的前女友Renee,是另一間經(jīng)紀(jì)公司的名模,過去他們偷偷戀愛,被發(fā)現(xiàn)后轟動時尚界,后來他被她甩了,又造成更大的轟動。
Renee看見他,也嚇了一跳,隨即笑了,搖著纖細(xì)的腰肢,款款坐到他旁邊。
“嗨,沒想到你會來!
杜藏璽淡淡的回應(yīng)了聲,“嗯!
“我記得你不愛泡夜店,真難得,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的?這個時候你不是應(yīng)該在床上讀你的書嗎?你說那叫什么來著,沉淀心靈?”
他沒有說話,低首凝視著酒杯,想起過去剛被Renee甩掉時的震驚感受。
即使如今他對她已不再有感情,但現(xiàn)在想起來,心還是隱隱作痛。
他們曾經(jīng)是對金童玉女,可是分手時,她只是淡淡的說對他沒有感覺了,天知道沒有感覺是最讓人難堪的理由,他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不好,讓她倦了、膩了,沒有感覺,不愛了。
再次見到她,她美麗耀眼如昔,嘴里說出的話卻像帶著冰冷的刺,他這個前男友真有那么失敗,讓她在分手后還如此討厭他?Renee自顧自的又開口:“你那只小西施還在嗎?唉,那時教你買比較帥氣的黃金或拉拉,你不聽,竟挑了只小狗,那不適合你啊。”
“蚵仔煎很乖,不會亂叫。還好我當(dāng)時沒有養(yǎng)大型狗,養(yǎng)那種狗要時常帶出門活動,我工作忙,哪有那個時間?”他昧著良心說謊,腦中掠過裘熙熙抱怨狗兒太吵時的神情,不禁有些汗顏。
“是喔。”Renee點了支煙,涂了艷麗指甲油的手指優(yōu)雅的夾著,媚紅的嘴唇吐出煙霧,看上去充滿墮落又縹緲的美。
“你什么時候會抽煙的?”杜藏璽瞠目看著她。
“跟你交往時就已經(jīng)會啦,沒辦法,壓力大,而且聽說抽煙可以減肥。”她眨眨眼,滿不在乎的說。
“你夠瘦了,何況為了減肥而抽煙,弄壞了健康,這樣值得嗎?”
“哎喲,杜教授!”她笑了出來,而后正色看著他,冷冷地道:“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管那么多?你是乖寶寶,不抽煙、不酗酒、不泡夜店,不代表我也要跟你一樣。知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時有多悶?爬山、逛書店、在家看DVD,無聊!”杜藏璽很訝異,皺著眉,正經(jīng)的看著Renee美麗的臉,突然間不敢相信這是與他交往過一年的前女友,此時此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也不認(rèn)識她。
天,他到底自以為是的認(rèn)為自己了解她多少?仰首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熱辣的酒入喉的同時,他聽見Renee仍滔滔不絕的抱怨著。
“每天只做這些無聊的事,我都快悶死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jīng)把某問剛開幕的夜店傳單故意放在你桌上,暗示你該帶我去玩玩,結(jié)果你一點動靜也沒有,還帶我去故宮逛!彼鋈淮笮Γ曇袈爜韰s有點凄然,“故宮耶!我跟別人說我和男友約會去故宮,大家都笑得東倒西歪!盧enee停止了說話,將手上只抽到一半的煙按熄,她拿來一瓶未開的酒,深深看了一臉無車的杜藏璽后,打開瓶蓋開始猛喝。
杜藏璽詫異的看著她猛灌酒,想勸阻她,又想到自己并不是她的誰,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十多分鐘后,Renee看來已經(jīng)醉了,于是杜藏璽送她回家。
她半掛在他身上,嘴里哼著亂七八糟的歌,看到他的豐田小車,立即大聲嚷著,“我不是教你換雙B跑車嗎?這樣才炫!”坐進車?yán)锖,Renee卻反客為主,逕自打開音響,瞧瞧前座的置物箱,再探向后座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物品,東摸西摸,表現(xiàn)出對這部車很是熟悉的模樣。
“你裝醉!倍挪丨t淡淡地開口,發(fā)動引擎,油門一踩,車子咻地駛上車道。
“我哪有裝?我的確有點醉了,但還沒有到醉倒的地步。”她吐舌,嘴里逸出酒味。
杜藏璽繃緊下顎,控制著自己不要與她起爭執(zhí)。說來好笑,他從沒見過她喝酒,所以此刻微醺的她會借著醉意做出什么事,他可沒個底。
畢竟,她的話聽起來似乎對他充滿怨氣。
“你沒有女人?”Renee在四處翻遍了后作出結(jié)論。
“嗯。”他大方承認(rèn),不覺得這有什么丟臉。
“哈哈,杜大帥哥竟然單身,難道……你很想念我?”她伸出纖指,挑逗的勾起他的下巴。
“別亂來!彼粘鲆皇滞崎_她的手指。
“唉,就算你說你很懷念我,我也沒辦法。跟你分手后,我的感情生活很忙碌,好多人追我,我前后交了五個男友……”她像是報告戀愛經(jīng)歷似的說個不停,語氣聽起來很愉快,“其中有一個對我好好,每天送我花,還有一個在我生日時送了部車給我,啊,有一個是外國人,他好浪漫,請我吃燭光晚餐……”杜藏璽挑眉,對她豐富的感情生活沒有任何感覺,因此也沒有回應(yīng)。
他轉(zhuǎn)動方向盤,將車駛?cè)胨√幍南锏,在社區(qū)的門口停下。透過鐵欄桿,可以看見社區(qū)中庭的噴水池,水柱寂靜的在黑夜里舞動著。
Renee遲遲沒有下車,他轉(zhuǎn)頭看向她,赫然看見她低著頭,長發(fā)遮住了她的側(cè)臉。
“你家到了。”他提醒道。
“他們每一個……都比你好!彼穆曇粲挠牡貍鱽恚永m(xù)剛剛的話
他扯唇淡笑,調(diào)侃著自己,“我是太無趣沒錯!盧enee默許久,忽地仰首,流下淚水的眼直直看入他的眸子,緩緩地說:“我很努力的想融入你的生活,但是我失敗了,藏璽,其實你沒有錯,你有你的生活態(tài)度,只是我……不適合生活在你的態(tài)度里。”說完,她推開車門下車,“再見!
借著醉意,她終于說出心中真實的感受。曾經(jīng),她也被杜藏璽的魅力迷惑,拼命改變自己,但或許是她對他期望太高,一開始就看走了眼,自以為他的生活是多彩多姿的,沒想到真實的他竟是個居家型的男人。
這讓她感覺自己被欺騙。∷跄苡脡哪腥说男蜗笳T惑她的心,卻讓她滿懷的期待落空?這樣的落差,她實在很難接受。
杜藏璽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搖搖晃晃的走在夜里,他抿緊了唇,深深的再望她一眼,才開車離去。
原來在她心里,這段感情到今天才正式結(jié)束。
***
星期六早上七點,裘熙熙拿著水瓶,脖子上掛著毛巾,出現(xiàn)在永城社區(qū)的公共健身房里。
她走到一排空著的跑步機前,選了右邊數(shù)來第三臺,設(shè)定了速度與時間,開始跑步。
此刻,健身房里寥寥可數(shù)的都是些熟面孔,因為社區(qū)里以中高齡的住戶居多,早晨他們大都在中庭里跳上風(fēng)舞,或到公園練氣功、打太極拳去了,以至于健身房雖占地不小,設(shè)備齊全,使用人數(shù)仍一直無法上升。
說起來,此處算是高級社區(qū),住戶大多是自行買下來住的,裘熙熙是少數(shù)的租屋客之一,因為以她微薄的薪水根本買不起。她的房東是某位富有的遠(yuǎn)親,買下房子后就以便宜的價格租給了她。
裘熙熙的父母都是醫(yī)師,家境富裕,自小父母盯她的功課盯得很緊,當(dāng)然也希望她從醫(yī),哪知她考高中時失利,只能進入私立高中就讀,父母失望之余,便將所有期望轉(zhuǎn)至小她三歲的弟弟身上。
頓時她自由了許多,對感興趣的事便多所接觸,看了很多課本以外的書,開始向往出國游玩,多看看這個世界。后來,她大學(xué)選擇讀企管系,畢業(yè)后則進入旅行社工作,由于不喜歡別人管她,所以開始工作沒多久便搬出家中。
一個人生活對她來說自在且愉快,一向她懂得排遣時向,看DVD、上網(wǎng)、看旅游頻道,社區(qū)里附設(shè)的健身房跟游泳池也常見得到她的蹤影,雖然她不會游泳,但天氣悶熱時仍會下水清涼一下。
裘熙熙留意到自己奔跑的速度已經(jīng)達到最適狀況,會流汗,但不會太喘的程度,于是重新設(shè)定了時間。這是她的習(xí)慣,達到最適狀態(tài)時起算,再跑二十分鐘。
之后,有個人來到她左邊的那部跑步機上,她并沒有分神看那個人是誰,只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約三秒,才啟動跑步機。
“裘小姐也來運動。俊庇质撬!但裘熙熙不動聲色,拿起頸邊的毛巾擦拭額前汗水,沒有回話。
杜藏璽不禁轉(zhuǎn)頭看她,她的眼神筆直的看向前方,臉頰上有著紅暈,額上有汗水,因為看起來太專注了,他原以為她正聽著音樂運動,當(dāng)目光轉(zhuǎn)至她白皙的耳朵,他瞬間明白,她只是不想回應(yīng)他,而非沒聽到。
永遠(yuǎn)摸不清楚芳鄰心情的他,早已習(xí)慣她的冷言冷語以及不回話的態(tài)度,甚至,有時她的漠然反倒讓他樂在其中,渾然忘了前幾天他還懊惱自己命賤。
他湊到裘熙熙的跑步機前看,嗯,還剩十七分鐘,速度中高。肺活量不錯。
“你干嘛?”裘熙熙嚇一跳。
“啊,你說話了,剛剛不是裝作沒聽到嗎?破功。”杜藏璽笑嘻嘻的站在跑步機旁,欣賞她臉頰上的紅暈。
看著、看著,他心跳快了,再看見她的胸脯因為跑步而微微起伏,還有短褲下的一大截白皙的美腿,他覺得血液直沖腦門。
杜藏璽又感到呼吸困難,眼神變得深沉,為免自己做出不規(guī)矩的舉動,他撇開頭,假裝若無其事的回到自己的跑步機上,設(shè)定最快的速度,發(fā)泄多余精力。
怎么了?他竟然對著裘熙熙發(fā)情?當(dāng)他隨著規(guī)律的跑步而微微喘息,他安慰自己,只是因為感情空窗太久,裘熙熙個性不佳、不坦奉、不好相處,他會對她產(chǎn)生幻想,充其量是由于她是女人。
好一會兒后,裘熙熙運動完畢,下了跑步機,將設(shè)定回歸原狀,站在一旁擦汗喝水。
“裘小姐。”看見她停止運動,杜藏璽也將跑步機停下,主動與她攀談,努力的別開視線,不看著她說話。
裘熙熙舉起礦泉水瓶的動作停在半空中,盯著他側(cè)向另一邊的臉。
“你吃過早餐沒?”
“沒。”她突然覺得有趣,不明白杜藏璽在搞什么把戲。
“要不要來我家吃?”他問道,還是沒有看向她。
“你干嘛不對著我說話?”她答非所問。
杜藏璽深吸口氣,轉(zhuǎn)向她,將目光定在她臉上,“我昨晚磨了豆?jié){,很新鮮,一起喝吧?”什么?名模磨豆?jié){?裘熙熙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你自己磨豆?jié){?”見她笑了,他也顯得輕松許多,“我是烹飪社的嘛。”她抬眼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杜藏璽,他的下巴布滿細(xì)細(xì)的胡碴,雙眼炯然有神,鼻梁高挺,看起來冷酷俊美,氣質(zhì)優(yōu)雅,和磨豆?jié){的樣子怎么也搭不起來。
他自顧自的說著,“豆?jié){當(dāng)然要自己做了,很簡單的。現(xiàn)在外面賣的豆?jié){很多都是用豆?jié){粉泡的,自己做的才純……”他喋喋不休的說著親自做豆?jié){的好處,十分破壞他名模的形象,但裘熙熙覺得很有趣,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已聽見自己回答了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