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堇又慢慢的坐近,梁宸察覺了,也往旁邊移,兩人一進(jìn)一退,直到他已經(jīng)坐在最邊緣,沒辦法移動了。
太靠近了,他都嗅到她身上的氣息,姑娘家都像她一樣那么香嗎?不對,他在想什么?
梁宸心一亂,一個不注意劃傷了手。
“天啊!流血了!”沈梅堇叫了一聲。
“沒事……”
“怎會沒事!”沈梅堇趕緊拿帕子替他止血。
梁宸被她捉住手,耳根子倏地紅了。
“對了,藥箱!”
“不必……”
來不及了,她去取藥箱了,梁宸發(fā)現(xiàn)她知道藥箱放哪里感到有些驚訝,接著在看到沈梅堇眼底的擔(dān)憂時,霍然一震。
她擔(dān)心他?
在梁宸的記憶里,除了他娘親,從沒有女人會為他擔(dān)憂,她們一看到人高馬大,相貌兇惡的他就被嚇壞了,他又是個粗人,不像梁笙能言善道討人喜歡,這是第一次,他遇上不怕他又會擔(dān)心他的女人。
梁宸的心頭鼓噪著,一時之間,眼前浮現(xiàn)了那個夢境,她的臉孔和夢中那個看不清五官的女人重疊了……
他趕緊搖搖頭,不對,那只是夢,他怎會把沈梅堇當(dāng)成她?
那個夢他不知前因后果,畫面模模糊糊的,只知那女人的死去讓他心碎,在夢里抱著她哭……
“好了!鄙蛎份捞嫠脗,這才放下心來。
梁宸回過神,恰巧對上她盈盈的笑容,忍不住感到心口發(fā)燙,脖子下也有股熱氣竄出,他趕緊從她手中抽離手,還撇過臉去。
沈梅堇看到他閃躲的動作,表情有些失落,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一件事——他的耳根子很紅。
他在臉紅?
沈梅堇感到很新奇,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會害羞。
梁宸在這時候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門口,“這雨怎么還不停?”
她忍不住偷笑,他這么毛躁,是不知道該怎么和她相處嗎?她會是他第一個臉紅的女人嗎?
就在沈梅堇著迷的看著梁宸寬闊的背時,突然見到有只蟲子爬上椅子,她嚇了一跳,放聲尖叫,“啊——”
梁宸轉(zhuǎn)過身,就見她朝他飛奔而來,撲入他懷里。
“椅子上有蟲,快、快去捉!”她臉色蒼白的要他去解決那只可怕的蟲子。
“你這樣抱著我,我沒辦法幫你!绷哄窚喩斫┯,那滿懷的盈香充斥在他的鼻息間,他好不容易才擠出這一句話。
天。∩蛎份磊s緊松手,她一直在他面前失態(tài),好丟人。
她一松手,梁宸馬上去處理那只蟲,放到窗口放生!昂昧,沒蟲了!
沈梅堇左看右看,真的沒蟲了,才敢重新坐上那張木椅。
“別怕,有我在!绷汉垡沧聛,朝她幾不可見的一笑,然后繼續(xù)雕著木頭。
別怕,有我在。聽著這句保證,沈梅堇心臟受到強(qiáng)烈的撼動,撲通撲通跳著。
她好想、好想更加了解他,想知道他更多前世時她所不知道的事……
接下來,兩人無聲勝有聲,空氣里飄浮著曖昧的氣息。
沈梅堇假裝專心的看著他雕刻,實(shí)則是理所當(dāng)然的坐在他身邊;梁宸假裝專心的雕刻著木頭,但其實(shí)他根本沒法忽略她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沈梅堇困了,闔起了眼,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突然一個重心不穩(wěn)往后栽去,梁宸嚇了一跳,連忙擱下手上的東西扶住她,她卻順勢枕在他肩上入睡,看著她甜美的睡臉,梁宸心臟怦枰跳著。
他平時是個很有警覺心的人,外頭雨聲嘩啦作響,加上他魂不守舍的,竟忽略了那夾雜在大雨中的蜇音聲和呼喊的人聲,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小屋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大少爺,您怎么和沈姑娘在一起?!”阿金見里頭有亮光,以為是自家大少爺半夜睡不著,著急的進(jìn)來想報告沈姑娘失蹤的消息,卻見到這一幕,頓時目瞪口呆,下一刻大喊出聲。
梁宸見到阿金,一時也慌張得不知該如何解釋,原本打定等雨停要送她回去的,卻讓人尋了過來。
若是只有阿金一個人便罷,不至于毀了沈梅堇的名聲,但梁宸聽到不只一人幾乎就在阿金拉開嗓門的同時,不僅熟睡中的沈梅堇被吵醒了,還引來了外頭的人,進(jìn)來的人有梁笙、池大紹,梁家總管,還有梁家和池家的家仆、護(hù)衛(wèi)們。
他們都是稍早被池夫人央求來尋沈梅堇的,她半夜起身發(fā)現(xiàn)本該在另一邊廂房的沈梅堇不在房里,心急如焚的以為她出了什么事,在梁宅里沒找到人,便尋到這片林子。
池大紹尋了許久都尋不到沈梅堇的人正惶惶不安著,深怕他所做之事會被揭發(fā),得比其他人更快找到她,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竟看到她和梁家大公子梁宸在一起,兩人孤男寡女待在木屋里,讓他震驚萬分。
而梁笙看到兄長和沈梅堇在一塊時,臉色也倏地變難看。
總管、家仆護(hù)衛(wèi)也都用著異樣眼光的看著他們,認(rèn)為他們是偷偷在木屋里幽會,干著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沈梅堇被吵醒后,原本還雙眼惺忪著,一下被這么多人盯著,腦袋轟的一聲瞬間清醒了。
她望向身旁同她一樣驚愕的男人,知道他們倆是出大事了!
在沈梅堇的計劃里,她希望透過她在梁夫人壽宴上的表現(xiàn),改變命運(yùn)和梁宸訂下親事,但她也由衷希望梁宸是真心喜歡她,兩人是兩情相悅成親的,卻不想這起意外會促成婚事。
沈梅堇雖然謊稱她睡不著,半夜去了林子一趟,恰好遇上梁宸,一起在木屋里躲雨,但人們顯然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他們衣衫整齊,依然認(rèn)為他們行為不檢,最后的結(jié)果是沈梅堇的名節(jié)已失,梁宸為了以示負(fù)責(zé),必須娶她。
只是明明這種事男人也有分,但自古以來女人都受到更嚴(yán)苛的目光,原本對沈梅堇有好印象的梁夫人因此對她有質(zhì)疑,雖然沒說出口,但沈梅堇看得出她認(rèn)為自己一個姑娘家不該在半夜去林子里,鬧出這事端,太輕浮了,梁宸似是不想讓她承受這份壓力,直截了當(dāng)擋在她面前說都是他的錯,他愿意娶她。
池夫人雖認(rèn)為她可以嫁給更好的對象,但看到梁宸勇于承擔(dān),加上她的堅(jiān)持,又為梁宸說盡好話,也就答應(yīng)了。
至于沈家人即使有些擔(dān)心,仍相信梁夫人的判斷,將婚事交由梁家打理。
可笑的是,池大紹分明就是罪魁禍?zhǔn)祝瑓s用著她去勾搭男人,害他計劃失敗的眼神看她。
池大紹當(dāng)然氣惱了,雖說沈梅堇同樣是嫁入梁家,但嫁的不是對他有益的文官,而梁笙沒有得到好處,可不一定會幫他。
但沈梅堇懶得理他,只想著她終于嫁給梁宸了!她像在作夢般,感到飄飄然的,她真的嫁給他當(dāng)妻子了,這是她前世無法實(shí)現(xiàn)的夢。
但她又有些忐忑不安,這么匆促就成親,她害怕梁宸只是因?yàn)樨?zé)任而娶她,他其實(shí)并不喜歡她,這么一想,她突然沒了自信。
在籌備婚禮中,禮俗上新人是不能相見的,沈梅堇一顆心高高吊著,有著期待,又怕受傷害。
終于,一個月后,到了成親之日。
沈梅堇沒想到會那么快成親,想說也要好幾個月準(zhǔn)備,但剛好一個月后有個絕佳的好日子,雙方長輩都看好那天,日子就此選定。
等所有儀式都結(jié)束,沈梅堇戴著鳳冠,坐在新房里等候!按笊倌棠,大少爺進(jìn)來了!
她聽到了有腳步聲傳進(jìn)來,接著喜娘說起了一連串吉祥話,才和待在房里的丫鬟相繼離開。
沈梅堇緊張萬分的絞著手指,等著他掀起紅蓋頭,豈知等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動作。
怎么回事?他后悔了,不愿意娶她嗎?
正當(dāng)沈梅堇胡思亂想時,紅蓋頭終于被掀起了,她松了口氣,為自己的擔(dān)憂感到好笑。
兩人四目相對,不知怎地,她感到分外尷尬。
梁宸嚴(yán)肅的臉龐實(shí)在看不太出情緒,沈梅堇不知他在想什么,他一身大紅袍,穿起來太健碩、也太俗氣了,她覺得還是黑衣適合他。
氣氛依舊沉寂,沈梅堇又絞著手指,她不喜歡這種氣氛,他一句話都不對她說,好似他們是陌生人。
其實(shí)梁宸只是詞窮,他握著抨尺的手都冒汗了。他從沒想過他居然能娶到她,真是三生有幸,但她就像仙女,他卻只是個莽夫,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怕她委身于他會太委屈。
若是平常,沈梅堇肯定會細(xì)心的發(fā)覺到他只是在緊張,但現(xiàn)在,成為新嫁娘的她是惶然不安的,因此沒有察覺。
她吸了口氣,決定直接攤牌,不希望往后彼此心里有疙瘩。
“你不愿意娶我嗎?”
梁宸心一驚,那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顯出慌張,“怎么會,我愿意的,我想娶你,真的!”
“為了負(fù)責(zé)?”沈梅堇小心翼翼的問。
“是要負(fù)責(zé),可是……”梁宸頓住話,盯著她看,“我也想娶你,我想跟你一起過日子!
曾經(jīng)他對成親這件事不感興趣,不想娶個陌生女人成天對看,可是因?yàn)閷ο笫撬,他才想娶親,想和她一起過日子,他認(rèn)為她就是與他心意相通的那名女子,能娶到她,他心里是竊喜的。
聽到他這么說,沈梅堇心臟一跳,故意打趣的道:“你不會再娶別人?”
梁宸知道她是指納妾,弟弟梁笙就有兩名妾室,時常為此和弟妹夏水兒吵翻天,他不明白,妻子娶來不是要疼惜的嗎?為何要娶那么多人來讓妻子傷心?
“當(dāng)然不會,我只會娶你一個人!彼麛嗟牡馈
沈梅堇聽他說得鏗鏘有力,掩著嘴噗哧一笑。
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喜歡她重要嗎?他本來就是不擅長表達(dá)感情的人,他會害羞,耳根子會紅,就證明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就算他沒有很喜歡她,現(xiàn)在他們都成親了,她會努力讓他喜歡上她的。
她也想告訴他,她愛他愛得很深,卻說不出口。
他們之前只見過兩次面,才認(rèn)識兩天,若她這么說會嚇到他吧,何況她也要保持矜持,不能什么都由她主動,往后她還有很多機(jī)會可以說。
“我也想嫁你,我不會想嫁別人!
聞言,梁宸的眼里多了分熱度,是興奮,是喜悅。
沈梅堇看到他那么高興,心里更踏實(shí)了些,這說明了他是在意她的,他真的想娶她。
“我們對彼此還不甚熟悉,一起學(xué)著當(dāng)夫妻吧,以后我們就互稱名字,我叫你宸,你就叫我梅堇吧!彼珠_了口,看起來很靦腆。
宸,這名字她不知在心里喊了多少遍,終于能當(dāng)著他的面這般喊他。
“梅堇..”梁宸喃喃念著她的名,想起了夢中的女人,想到她在死去前對他念出的詩,微微失了神。
他書念的不多,哪里曉得這詩是什么涵意,聽過也就忘了,但不知怎地,他都一字不漏的記起來了,還特別去問人,終于知道這是兩首截然不同的詩句。
如果說良辰美景是指他們的名字,那后面那句就是指夢中那名女子是有夫之婦,懊悔不能與他相守,而他在夢里似乎很喜愛那女子,為她的死感到痛心。
但這件事他不能對他的妻子說,他性子再鈍也知道女人會在意這種事,他不想惹她誤會。
她是那么美好的姑娘,他這個粗人竟能擁有她,簡直是在作夢,他不想讓她有一點(diǎn)兒不開心。
接下來,兩人一起吃了桌上的菜肴,按照禮俗喝了交杯酒,然后便是洞房花燭夜。
沈梅堇等了好一會兒,這男人坐在她身邊靜默無聲,完全沒有動作。
她悄悄覷了眼,腦子里有了奇怪的念頭。
她知道這男人的生活向來簡單樸實(shí),當(dāng)完差回到家里,不是練功、雕木頭,要不就是到后山打獵,她從沒聽過他出入勾欄院,會不會他……不會?
今晚她該不會要主動教他吧?沈梅堇光是想像就覺得好笑。
但當(dāng)梁宸再開口,她馬上就覺得不好笑了!懊份,我看我今天去睡書房……”
“你想丟下我?”沈梅堇瞪著他,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不想和她洞房,他不知道將新婚妻子丟在房里,會讓她受到恥笑嗎?
梁宸后知后覺才想到,停頓了下,道:“那我睡地上……”
她氣得不輕,動手捉住他的袖子,“你不愿意和我洞房?”
沈梅堇這一用力,一本薄薄的冊子從他寬大的袖口掉出來,她低頭一看,登時傻眼了,那冊子封面是一對赤裸的男女交疊在一塊。
這是……春宮圖?!
梁宸沒想到冊子會掉出來,馬上收了起來,“梅堇,這不是我的,是阿金硬塞給我……”他懊惱著,怕她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沈梅堇怔怔地望著他,眼光確實(shí)有點(diǎn)奇特,“所以,你真的不會?”
“我……”梁宸倒抽了口氣,眉頭蹙得好緊,看起來比平時兇惡幾倍。
她看出他為難,且是非常非常的為難,忍不住微笑。
梁宸用力握住她肩膀,雙目炯炯的看著她,咬牙朝她表明道:“我不是不會!
沈梅堇微愣,真難想像這男人會有這么認(rèn)真的表情,也難怪了,這可是攸關(guān)男人的面子。
“我是怕……”梁宸微微低下臉,那雙濃眉又打結(jié)了,“你說我們還不夠熟悉,要一起學(xué)著當(dāng)夫妻,我是想多給你一點(diǎn)時間適應(yīng)……”他是個粗人,怕她到驚嚇,她那小兔子般的受驚模樣他不想再看到了。
莫非他剛剛杵著不動,是在煩惱這個問題嗎?
沈梅堇輕輕笑了出聲,笑得清亮好聽,梁宸詫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可是怎么辦,我想在今晚先和你成為夫妻,日后再慢慢和你學(xué)著當(dāng)夫妻!彼呀(jīng)等了好久,想在就和他成為名符其實(shí)的夫妻,馬上成為他的。
梁宸本來還有些局促,聽她這么說,目光隨即變暗,沙啞地道:“梅堇,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這句話便夠了,比任何甜言蜜語還受用。
沈梅堇看著他,愈看愈覺得他像只大狗,外表看起來兇惡,但那雙直視她的眸一直都是很真誠的,出自內(nèi)心忠誠的對待她。
知道他的性子悶了點(diǎn),要等他主動洞房可能要等上許久,她只好主動解起他的新郎袍。
她曾經(jīng)無所不用其極的引誘男人,為男人寬衣稀松平常,但這是她第一次為她喜愛的男人寬衣,她的雙手不住顫抖,感到喜悅又羞澀。
“慢著……”梁宸拉開了她的手。
沈梅堇一怔,又怎么了?
“我去熄燈!
她忍不住低低竊笑,真是的,該害羞的人是她吧!
燈熄了,在黑暗里,只剩窗外的月光,兩人只看得到彼此的身形輪廓,沈梅堇馬上被一溫?zé)岬拇蕉伦,笑不出聲,她想,他大概是很懊惱吧?br />
下一刻,沈梅堇被他高大的身軀一壓,往后倒在床上,他的背好寬,好結(jié)實(shí),她張開手滿足的環(huán)抱著他。
沒多久,她想,他們不需要那本春宮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