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跟椅子綁在一起的裴子瑜,怎么也沒辦法站起來逃生,只能焦急的挪動身軀,盡量遠離火源。
她很無奈的看著屋里那兩個女人,一個陷入瘋狂,一個是渾身鮮血淋漓,這火都燒起來了,難道她們不打算逃命嗎?
被像是發(fā)了瘋、手持匕首的裴子茹不死不休地追著的陳雅涓,躲到無處可逃,驀地被她一腳踩住裙擺。
她整個人撲倒在地,眼看裴子茹手中那把匕首就要再度剌向她,她情急之下拿過一盞傾倒的油燈,往裴子茹身上丟去。
趁著她閃躲之際,她自地上爬起,使盡全身力氣將裴子茹推向火源,而后沒命的往門口方向蹣跚跑去。
這火燒起來了,她再不趕緊逃會沒命的,她還年輕,不想葬生在這火海之中,更不想陪著裴子茹這瘋女人一起死,她有她那個庶妹陪著她一起赴黃泉就成,別拉上她。
一簇火苗掉落在裴子茹身上,轉瞬間燃起她身上被潑灑的燈油,“。 币宦暺鄥柤饨泻,她整個人像一團火球般燃燒起來。
“陳雅涓——”裴子茹目貲盡裂、怨恨凄厲的尖叫怒吼,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樣,沖向已經(jīng)跑到門邊的陳雅涓身后。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頭發(fā)將她扯了回來,用力抱住她,打算跟她同歸于盡……當皇甫霽他們趕到茹憶齋時,看見一團人型火球伴隨著痛苦的恐怖尖叫聲從門內摔了出來。
眼見整個茹憶齋已經(jīng)陷入火海,皇甫霽更是-刻也不敢耽擱,踹開一扇還未著火的門,沖了進去。
緊跟在他身后趕來的零一跟零三見狀也趕緊沖入火場保護主子。
“你們還發(fā)什么呆?趕緊救火!迸嵴鹛齑蠛稹
這火場里有六小姐,更有三皇子,一群下人一刻也不敢耽擱的拿起手邊只要是可以滅火的工具,舀了院子池塘里的水,便往火場里潑灑救火。
三皇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們將軍府里所有人也別活命了,明年的今天有可能就是他們的忌日。-想到這里,所有人更是死命的抬水往火場里潑。
“瑜兒,瑜兒!”
火場里煙霧彌漫,根本看不清方向,皇甫霽只能對著燃著熊熊火焰的屋子大喊裴子瑜的名字。
本已經(jīng)絕望的裴子瑜一聽到皇甫霽呼喊她的聲音,被煙霧熏得眼淚直流幾乎睜不開的眼瞬間一亮。
她吃力的對著那發(fā)出聲音的方向大喊道:“我在……咳咳……我在這里,在偏廳這里。”一張口就不可避免的吸進濃煙,讓她咳喘連連。
“主子,那里!”零三率先發(fā)現(xiàn)被捆綁倒在地上的裴子瑜,趕忙沖過去,拔出腰間短刀砍斷她手腳上的束縛,扶她起身。
皇甫霽隨即沖了過來,激動的抱住滿身是煙灰的裴子瑜,這實在的觸感讓自己相信她平安的又回到他身邊了,雙臂顫抖的將她緊圈在懷中,像是恨不得就此與她融為-體,兩人再也不要分離。
當他在門外沒看見本該陪著裴子英進入花轎的她時,他整個人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生怕她會如同他所猜想的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惶惶不安。
當眾人搜遍整個將軍府,依舊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害怕她遭到不側的那份恐懼,像是掐著他頸子的無形魔掌一樣,讓他難受得幾乎要窒息。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沒事……”皇甫霽的吻像雨點般不斷落在她臟兮兮的臉上,好像不這么做就無法確定人已經(jīng)在他懷中似的。
裴子瑜吃力的眨著被煙霧熏得疼痛得快要睜不開的眼陣,看著將她緊圈在懷中激動顫抖的皇甫霽,心頭的恐懼被他手臂傳來的強勁力道瞬間驅散,消失無蹤,她反手圏住他的背,將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感受這驚險過后的恍如隔世的喜悅重逢。
“主子,火勢越來越大,我們不趕緊離開不行!绷阋惶ь^看著不斷掉落的火花煙塵趕緊提醒皇甫霽。
皇甫霽收拾激動心緒,一把抱起裴子瑜,四下探望找尋出口。
零三自另一邊沖過來,指著另一道門喊道:“主子,這邊,火勢還未延燒到后邊,我們趕緊從那里出去!
“瑜兒,閉上眼睛,為夫帶你離開火場。”
看得出她眼睛十分難受的皇甫霽安撫她一聲后,便抱著她閃過不斷竄出的火舌,離開遂快要將他們吞噬的火場。
被他小心緊圈在懷中的裴子瑜,聽著自他溫暖胸膛傳來讓人安心的沉穩(wěn)心跳聲,整個慌亂害怕的心緒也真正平穩(wěn)下來,她知道她可以完全的將自己交付給這個不顧一切沖入火場救她的男人……
“別動,大夫說了,你的眼睛被濃煙給熏傷,必須遮起來好好休養(yǎng)幾天。”
才感覺到眼前一片漆黑,正想拉下遮住她眼睛的東西而已,她的手便被皇甫霽握在手心里。
聽到他的聲音,她感到有些不安的心這才平靜了下來,嗓子有些啞的問道:“我好像睡了很久?”
“你昏睡了兩天,御醫(yī)說是吸入過多濃煙,有些嗆傷了,不過幸好沒有其他大礙,只需調養(yǎng)些時日便能恢復。”皇甫霽掀開被子在她身旁躺下,將她攬進懷中說著。
“霽三……”裴子瑜沉默了一下,問道:“后來呢?”
皇甫霽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么,嘆了口氣,接著緩緩將那日后來的事告知她。
“你大姊跟陳雅涓兩人抱在一起燒死,父皇知道這事后大怒,革了陳太傅其余兄弟們的官職功名,一族發(fā)配邊疆,永不得入朝為官。
“至于你大姊已經(jīng)是忠義侯府的人,忠義侯府未盡到看管之責,任放女眷行兇殺害皇親,貶為庶民。
“這事發(fā)生在將軍府,皇子深陷火場,岳父也有連帶責任,革去大將軍一職降為威武將軍,不過父皇并未完全收回岳父的兵權,只先收回在岳父手中的十萬鐵騎營大軍兵權,暫時讓他統(tǒng)領飛虎營的二十萬大軍,算是小施薄懲!
她大姊和陳雅涓的下場,裴子瑜也只能搖頭嘆息,慶幸的是,父親與陳家和忠義侯府相比起來,這懲處根本不算什么。
裴子瑜心安了不少:“幸好將軍府里的人沒有因為這事受到太大的牽連,不過,父親歷經(jīng)多少戰(zhàn)役才有這大將軍的位置,現(xiàn)在一下子被降為威武將軍……”
“你放心吧,岳父樂著呢,他說一下子少了十萬大軍要管,肩上擔子輕松不少,更有時間可以陪你娘了,還計劃等你娘生了,來年開春雪融后要帶你娘去趟邊關飽覽美景。”皇甫霽笑道:“依我看,岳父他說不定還希望父皇再多收回十萬大軍的兵權,這樣他更輕松!
“要真是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這下是真的能夠放心了,因為不會再有人想要自己的命了……
“岳父會這么想,恐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將軍府無人可以繼承他的封號爵位,才會這般豁達,不像其他官員一樣汲汲營營。”皇甫霽調整了下姿勢,將她整個人完全圏入自己的懷抱之中,緊密貼合。
“如果要真是像你所說的,我爹他應該恨不得皇上將所有兵權都收回,搞不好等我們成親之后,他便會向皇上辭官,帶著我娘回老家種田!
皇甫霽笑道:“你以為我父皇會同意讓岳父他辭官嗎?我們兩人的婚事他為何要拖上三年,你覺得這里面沒有他的算計嗎?”
她訝異道:“皇上……他又想借著我們算計我爹什么事情?”
“這次事件,父皇又給了為夫不少補償-偏偏唯獨不給為夫最想要的。那日,父皇發(fā)話了,讓為夫這兩年好好強大自己,跟在岳父身邊多多學習……”
“這跟我們的婚事有什么關系?”
“父皇料準了,只要你一嫁給為夫,岳父大人一定會馬上辭官歸隱,少了岳父大人的支持,太子很難帶兵,因此在太子還未在軍中建立威信之前,他是不會允許我們成親的!
皇甫霽有些感嘆地說:“跟國家大事比起來,我們的婚事太微不足道了!
“我能說你父皇真是奸詐嗎?用兒女的婚事來牽制我爹、成就太子,然后苦了你這兒子!彼持复链了乜,“你還是不是他兒子?這樣利用一個兒子來成就另一個兒子!
“這也不能怪父皇會這么做,在他那高位的人自然有他的盤算與考慮,況且太子是日后一國之君,比起我來,當然是他更為重要!
他一點也不覺得父皇偏心,在天家,先是君臣,才是父子,唯有將繼承者栽培好了,才有心力去顧及其他皇子。
“唉,天底下的父母,大概就數(shù)宮中那位最難為吧……”聽完他的解釋,裴子瑜不由得一陣的感慨,“不過,霽三,為什么皇上不讓你帶兵,反而讓太子帶兵呢?”
“你聽過哪個皇帝不把兵權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尤其是即位初期,為了預防有人借機生事,抑或是篡奪皇位,這兵權是得要緊緊抓在自己手中!
“你沒那野心嗎?你想要,或許我父親會支持你……”她試探道。
“比起戰(zhàn)場廝殺,為夫比較喜歡跟你一起過著男耕女織的簡單生活,你說我們就回翠緹縣過上那簡單的農村生活好嗎?”
“當然好,我真的厭倦了京城爾虞我詐、到處充滿心機,講一句話都得要小心,要不會被人陷害的生活,不過……霽三,你為什么突然這么問我?”他不會無緣無故問她這些話的,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皇甫霽搖了搖頭,摸著她的臉龐,“沒什么,時間還未到,先不考慮這些問題,還有很多事情為夫也要全盤思索考慮過后才會決定,等為夫作出決定后會告訴你的!
裴子瑜愣了愣,點了點下顎,心中泛起陣陣狐疑,究竟是什么事情會讓皇甫霽陷入兩難的抉擇呢?
之前的宮宴上,皇帝下旨-誰能為裴震天生下將軍府的繼承人,便封她為將軍夫人。
因此當黃氏傳出懷有身孕的消息之后,所有人的眼光都直盯著她住的院子看。
為了避免節(jié)外生枝,裴震天向皇帝告假后就謝絕一切訪客,終日在院子里陪著黃氏,各種吃食一律要先經(jīng)過他檢查,專人試吃以后才能送到黃氏面前讓她食用。
因為娘親的肚子越來越大,裴子瑜不放心,跟皇甫霽兩人討論后便搬回將軍府,幫忙照顧娘親。
這一天,裴子瑜偷溜出府喘口氣,她快被她那如臨大敵的爹爹搞到快瘋了,自從她娘懷孕后,她爹簡直就成了妻奴。
拋下將軍的威嚴,成天跟在妻子后面,成了專業(yè)級貼身小廝,倒水添茶、穿衣洗澡的活兒全一手包辦了,就怕她娘不小心磕著、碰著,加上娘親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爹成天跟在她娘身后,幾乎要操碎了心。
看爹這樣,她也覺得不忍心,多次跟爹提了,讓有經(jīng)驗的嬤嬤們來照顧娘親就好,偏他一概搖頭拒絕。不過仔細觀察,她又發(fā)現(xiàn)其實她爹也滿樂在其中的,便任由她爹去了。
裴子瑜來到三皇子府中,歪在貴妃榻上吃著太后派人送來給皇甫霽的桃子,這桃子好吃極了,酸酸甜甜的,能當貢品的的確都是好東西。
皇甫霽一邊看著手下送來的這個月手中產(chǎn)業(yè)的賬冊,一邊笑看著瑜兒那一臉幸福的表情,時而笑眼瞇瞇,時而露出酸得被倒牙的可愛俏皮模樣,這丫頭怎么看都一如當初認識她時那般俏皮可愛、隨興開朗。
裴子瑜將口中的桃核給吐了出來,奇怪的瞅著他,“你不看你的賬冊,”直看著我做什么?”
“黃姨就快要生了吧?”
裴子瑜自貴妃榻上坐起,點頭抱怨,“是啊,我爹現(xiàn)在簡直是陷入了被敵軍四面包圍的緊張狀態(tài),草木皆兵,我都快被他搞得跟他一樣緊張,還好,我有你這里可以紆壓!
“張大夫不是已經(jīng)住進將軍府了?產(chǎn)婆、奶娘也都備好了,萬事具備就只等黃姨平安的將孩子生下來。”
“我娘肚子太大,張大夫說恐怕是雙生子,但也有可能是胎兒太大。我娘的癥狀很奇怪,他說他行醫(yī)四十年都還沒見過這么亂的脈象,很難斷定我娘的癥狀。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但我娘年紀偏大,肚子又大,恐怕生產(chǎn)時會有危險。
“我爹聽張大夫這么一說,都給嚇壞了,本是不許我娘隨意亂動的,但張大夫說都不動也不行,于是我爹每天扶著我娘在院子里散步,這樣有利于生產(chǎn)。想想我爹也真好笑,一天到晚緊張兮兮,每次我娘肚子一稍微有什么癥狀,他就喊大夫、喊產(chǎn)婆,弄得人仰馬翻!被矢V闿上賬冊,走到她身邊,將坐在貴妃榻上的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下顎擱在她的頸間。
“瑜兒,為夫實在很不想再等上兩年才能娶你進門,最近五湖四海皆太平,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為夫實在沒有地方可以立大功,除了賭上黃姨腹里胎兒這一把外-還真沒其他方法可以突破目前這僵局!
只是,若是黃姨給瑜兒生個妹妹出來,那就沒戲唱了,一切都得等到兩年后,父皇給岳父大人指個正妻,自個岳母成了平妻,再來談他和瑜兒何時成親。
裴子瑜嘆了口氣,泄氣的道:“人家說酸兒辣女,生女兒肚皮是圓的,生兒子肚皮是尖的-懷兒子孕婦會變很丑,懷女兒會變漂亮,我看我娘她所有癥狀都像是懷妹妹的征兆,我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
“這未來的小舅子或是小姨子還沒生下來,你也別泄氣得太早!被矢V聽她這么一說,心也涼了一半,真的會生女的嗎?他也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兩人互看了一眼,全都沉默了。
最后是皇甫霽忍不住又打破這份安靜,“瑜兒,你有想過其他的法子嗎?”
“什么其他的法子?”還能有其他的法子嗎?
“為夫想過,你想知道嗎?”
她的臉頰貼在他胸口,輕輕點頭,平淡地道:“說吧,我好早點有心理準備……”
其實,她很怕聽到從他嘴里說出,不如他們就如皇帝所愿,他娶個皇子妃,納她為妾,反正婚姻只是鞏固政治地位與權力的附屬品,愛不愛、喜不喜歡都無所謂,他就娶個配得上他身分地位的女人,放著,一輩子不碰都沒關系。
皇帝不會強求他這兒子跟不愛女人上床生子,要的只是這女人娘家的勢力,他可以跟任何他喜歡的女人生孩子,只要將孩子寄名給皇子妃即可。
她爹還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呢,如今不也只獨寵她娘一個。
可她不行,她無法忍受自己生的孩子叫自己姨娘,叫別的女人為母親。
而且這對于那個娶進來當作擺設的女人也很不公平,每一個女人都該擁有被愛的權利,這樣的多角關系只會帶來家宅不寧,她不要這樣。
“瑜兒知道為夫為什么遲遲不肯接受父皇的冊封嗎?”
裴子瑜搖頭。
“為夫在為我們兩人留退路,一旦黃姨這”胎生了女兒,瑜兒你聽好了,你馬上回到翠緹縣,別留在京城!彼谒渑郧那牡恼f著。
她不解的看著他。
“半年后,你會聽到三皇子意外身亡的消息,你在翠緹縣等上一年時間后,往南,為夫在葫蘆口邊關等你,知道嗎?”
她眼睛頓時睜大,“你打算……”
皇甫霽食指貼在她的唇上,搖頭,唇仍是貼著她的耳畔,“這是我們兩人的秘密,誰都不可以透露!
“你作出這樣決定不后悔?”他的決定讓她深深的震撼著,感動得無以復加。
他大掌扣著她的后腦,與他額頭相貼!笆ツ悖瑸榉虿艜蠡,這輩子我只要有你就夠了,沒有任何事、任何權勢比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