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進了五軍營?”
她曾經(jīng)聽爹說五軍營可是各地衛(wèi)所會輪調(diào)操演的單位,他進了五軍營,不知道禁不禁得起?
齊徹笑了笑,摸摸她的頭!澳鞘腔噬嫌幸庖ゾ毸,二則想試探他是否會當個純臣!
她偏著頭想了下!盎噬喜患敝Γ吹辜敝囵B(yǎng)勢力……皇上這么做,不怕朝堂大亂?”
皇上有八位皇子,唯有三皇子為皇后所出,也不知道是因為皇后外家不顯,還是三皇子性情軟弱所致,至今皇上依舊無意立三皇子為太子,反倒頗看重應(yīng)貴妃所出的四皇子,許多事件都是交由四皇子處理,頗有以庶代嫡之意,可是皇族立儲向來是以嫡為重,就算皇上怕也不能壞了祖宗規(guī)矩。許是找不到絕佳的理由拱四皇子上位,皇上才遲遲未立儲君。
而百官都看著風(fēng)向揣測圣意,朝堂上逢迎拍馬、結(jié)黨營私,屆時要是分化成數(shù)派,等到立儲君那日,不管誰被立為儲君,另一個人必定心生不滿,屆時兄弟鬩墻的禍事不就再度重演?
皇上也是搶了自己兄弟的皇位才上位的,然而他大概忘了先前的皇位之爭,造成了朝堂震蕩和百姓不安。
如今皇上培養(yǎng)勢力的意圖不明,衛(wèi)家哥哥要是入了皇上的眼怎會是件好事?就怕衛(wèi)家哥哥會成了皇上助四皇子上位的那把刀。
齊徹微愕,不敢相信女兒竟這般早慧,他不過提了個頭,她竟能分析得如此透澈。
心疼之余,他一把將她抱起坐在腿上,輕點著她的秀鼻。“這些事不該由你擔(dān)心,你還小,不需要急著懂這些事!
他疼女兒更勝兒子,所以一直刻意培養(yǎng)女兒,不為別的,就只盼她日后足以自保,不遭人欺罷了。
“爹,懂這些事無關(guān)年紀大小,而是咱們都必須明白朝堂變化!彼挠牡氐,沒道出真正煩憂之事。
她也不想懂那么多,只是把她僅知的蛛絲馬跡都串起來之后,覺得或許衛(wèi)崇盡并不適合在這當頭考武舉,偏偏她又知道他之所以去考武舉,有一部分是因為他不愿意憑祖蔭,他想靠一己之力證明自己的能耐。
然而,在朝堂局勢不明,皇后一派又被打壓的當頭,坊間將慶平公主心儀他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她就不信沒傳進皇上耳里,可皇上依舊賞識他,不就代表皇上有私心讓他倆在一塊?畢竟慶平公主和四皇子都是應(yīng)貴妃所出。
“你在想什么?眉頭都皺在一塊了。”齊徹沒好氣地輕戳著她的眉心。
“爹,衛(wèi)家哥哥很可憐!彼龂@了口氣。
他爹寵妾滅妻,讓他從小就沒了娘,盡管有外祖家當依靠,可是卻因此與親爹成仇,好不容易現(xiàn)在攢了點功名,卻極可能成了旁人利用的刀……老天怎能這樣待他?
齊徹聞言,不禁苦笑連連,只能抱著女兒安撫。“墨幽,這天底下的事皆有老天安排,或許老天給他如此的命運,自是有其用意,只是尚未走到那一步,咱們還看不清罷了!
“真的?”
“也許。”誰能打包票?不過是換個說法寬寬心罷了。
齊墨幽心安了些,可還是忍不住問:“春申侯謀逆一事,大理寺還沒審出結(jié)果?”
“你這丫頭怎么老惦記著朝堂上的事?”齊徹不禁懷疑是自己錯了,不該把她當兒子養(yǎng)!澳羌驴峙逻有得拖,如今追查的人愈來愈廣,最終會如何……墨幽,你別老想著這些事,你娘親不是說這幾天教了你女紅,學(xué)得如何?”
一想起女紅,齊墨幽可愁著。她的手慣常握木劍,也能寫出一手好字,可要她拿那又尖又細的繡花針……“爹,您能不能幫我跟娘求情,十日學(xué)一回就成了?”
瞧女兒那苦兮兮的模樣,齊徹笑得可樂了!肮媚锛冶揪驮搶W(xué)點女紅,否則他日你出閣時,你的……”
說著說著,想到女兒終有一天要出閣,他突然不舍了,將她抱得更緊!暗f太遠了,我的女兒可沒打算太早出閣,過了十八再說也不遲!
齊墨幽無言地看著父親,就知道他的思緒又飄遠了。明明她同他說女紅的事,他想到哪去了?
“爹……您看,我的手指被針給扎出好幾個針孔,好疼!彼偌影褎,用力地眨了眨眼,企圖擠出一點眼淚軟化他。
“那就不學(xué)了,我的女兒金枝玉葉,哪里需要忙那些針線活?誰敢要我女兒忙針線活,咱們就不嫁!饼R徹心疼地握住她的小手。
眼見計謀得逞,齊墨幽雙眼一亮,歡呼都還沒發(fā)出聲,外頭響起她娘涼涼的嗓音——
“是啊,你的女兒是金枝玉葉,不需忙針線活,而我這個別人家的女兒卻得要幫你做衣裳,還要一季三套……真是別人家的女兒不用疼。”
一聽見親親娘子的嗓音,齊徹立刻把女兒給賣了,送到娘子面前!皩W(xué),肯定要學(xué)的,天底下的相公哪個不希望能穿著娘子親手做的衣裳?”
齊墨幽垂著小臉扁著嘴,只能說……懼內(nèi)的爹真的好沒用。
轉(zhuǎn)眼入秋,皇上一時興起決定上北郊秋獼,陪同的大多是三品以上的官員,還能帶上家眷。
齊徹自然也去了,不過沒帶上家眷,因為他認為齊墨幽還太小。
齊墨幽因此生了一丁點的悶氣,倒不是她真的想跟,而是去北郊的話,也許就能見到衛(wèi)崇盡。
然而原本預(yù)定去五天的,才第三天齊徹就回來了。
“怎會這么早?”
齊徹回來時齊墨幽正被親娘荼毒磨女紅,本來已經(jīng)昏昏欲睡,可一聽說父親提早回來,肯定是出事了,她便丟下女紅去迎接父親。
“爹,發(fā)生什么事了?”她問的同時還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齊徹一把將她抱起來!暗鶝]事,就是……”他打住了話,直到進了屋子才低聲道:“皇上遇襲,所以提早撤回!
“可有怎樣?”柳氏心驚問著。
齊徹坐下來先喝了口茶才道:“沒有大礙,衛(wèi)崇盡的反應(yīng)極快,將皇上護得滴水不漏,還親手逮住了人,如今已經(jīng)交給大理寺處理了!
柳氏松了口氣,一旁的齊墨幽迫不及待地問:“衛(wèi)家哥哥呢?他有沒有受傷?”
“受了點小傷,不礙事,皇上讓御醫(yī)給他上藥,也讓他先行回家養(yǎng)傷,待傷癒后會將他調(diào)往御前侍衛(wèi),算是升官了。”
齊墨幽傻愣愣的,不知怎地總覺得事情直往她猜想而去,教她越發(fā)擔(dān)憂,更教她不安的是他身上有傷……
在娘親的屋里坐了一會,她隨意找了個藉口上街,讓薛隱套了馬車朝慶豐樓而去。
她照著衛(wèi)崇盡交代她的直接找了掌柜。“掌柜的,我是承謹侯府的人,能否幫我給鎮(zhèn)國將軍府的衛(wèi)公子遞個消息?”
掌柜的一聽她提及承謹侯府,隨即露出笑意,直指著上頭!肮媚锝裉熠s巧了,衛(wèi)公子和夏大人正好在三樓雅房,小的帶姑娘上樓!
“多謝!甭牭剿司驮趹c豐樓,齊墨幽心安不少,跟著掌柜的上樓,待掌柜的遞了話之后,就見房門一開,衛(wèi)崇盡噙著笑意一把拉住她。
“齊家妹妹怎么跑來了?”問的同時,他順口要掌柜的送幾樣茶點上樓。
“聽我爹說,你受傷了!彼龁栔,雙眼盯在他的左手臂上,因為他穿著寬袖,但袖子底下鼓鼓的,像是包紮過。
“小事!彼牧伺氖直。
“小力點,要是一會又噴血還得找大夫,很麻煩的!毕臒钤谝慌詻雎曊f著。
衛(wèi)崇盡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安撫小姑娘嗎?那張嘴怎么就不能收斂一點?
“要不衛(wèi)家哥哥一會跟我回侯府好了!饼R墨幽想也不想地道。
“為何?”
“在我家比較好養(yǎng)傷。”天曉得他爹的姨娘會不會趁這當頭又對他下毒手,要知道連他在侯府養(yǎng)傷,她都能買通人下手了。
衛(wèi)崇盡還沒有反應(yīng),夏燁已經(jīng)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
“在別人傷口上灑鹽,教你這么快活?”這家伙,當初怎會把他當兄弟的?
“揭你瘡癥的又不是我!毕臒钪共蛔⌒σ獾鼗刈。
齊墨幽這才察覺自己不夠委婉,間接揭他痛處,面帶赧然地道:“才不是那樣,是我想衛(wèi)家哥哥了!
“真的想我了?”衛(wèi)崇盡喜笑顏開地將她抱得高高的。
齊墨幽直瞪著他,怎覺得他這動作跟她爹沒兩樣?可她已經(jīng)九歲,是個小姑娘了,他怎么可以這樣子抱她?
“放心吧,我沒事,至于我家里的事,著過一次道,任誰都不會傻得再犯第二次。”他當初是待在侯府太安逸沒防備,如今怎可能再吃虧。
“是啊,照理是如此,可就有傻子能被追殺好幾回,傻得不在身邊帶人,讓人有機可趁。”夏燁搖了搖頭,真不懂他怎么有臉說自己不會再犯第二次。
“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煞風(fēng)景的家伙,有多遠就滾多遠!
“唉,忠言逆耳。”為什么他說的話總是沒人想聽?非得要自個兒試到鼻青臉腫,弄出一身傷才爽快?
“你可以滾了!
“……這里好像是我的地盤吧!毕臒钇ばθ獠恍Φ氐。
“我走。”他了不起!
“唉,都幾歲人了還像個孩子鬧脾氣,我說笑的都不成?”夏燁也不拉他,直接繞過他走向門口!澳憔驮谶@里好好養(yǎng)傷,還有……傷癒之后回絕皇上的調(diào)派,這事不用我多說,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知道。”衛(wèi)崇盡沒好氣地道。待他離開之后才讓齊墨幽在席上坐下!褒R家妹妹,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會在這里好好養(yǎng)傷!
齊墨幽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畢竟是皇上要他回家休養(yǎng),要是他沒待在家中,反倒上了侯府,屆時怎么解釋都無用,只會節(jié)外生枝。
不過……
“剛剛夏大人要衛(wèi)家哥哥回絕皇上的調(diào)派,是因為他也覺得不妥?”
雖然她對夏燁這個人沒什么想法,可就連爹都夸他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代表他這個人將時局看得極為透澈,否則如何以少年之姿入內(nèi)閣?
這也意味著,夏燁與她的看法是一致的。
剛好小二送上茶點,衛(wèi)崇盡順手遞到她面前,好笑地道:“怎么你這個小姑娘和其他的小姑娘都不同,問的凈是些朝堂事?”
他記得他那兩個表妹會追問的向來只有好玩的、好吃的,哪里像她這般老成,問的全是教人難以招架的事。
“眾人皆知夏大人是個驚才絕艷的才子,心想夏大人既然會特地叮囑,必是其來有自,所以就順口問了。”總不能說她想知道夏燁防備的與她是否相同吧。
“那家伙啊……也沒那么驚才絕艷啦!甭犓洫勂渌耍豢,不禁損起了夏燁!澳銊偛庞植皇菦]聽見那家伙說話,嘖,能聽嗎?那張嘴是淬了毒的,是我才受得住。”
有沒有淬了毒她是不知道,她比較在意的是——
“不管怎樣,夏大人特意叮囑,衛(wèi)家哥哥會照辦吧?”
本來是會照辦,但現(xiàn)在不怎么想照辦。衛(wèi)崇盡睨了她一眼,到底沒把心底話說出口,畢竟他也清楚眼前的時局容不得他意氣用事。
“不是他要我怎么辦,我就得怎么辦,而是我自個兒也不想到御前,所以就算他不說,我也會婉拒皇上的好意!
“為什么?”
面對她的一再追問,衛(wèi)崇盡苦笑不已!澳氵@丫頭問題還真多,反正我還想在五軍營多磨練,再者今日遇襲一事極為古怪,眼下正在追查,不過肯定不用多久就能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
齊墨幽還眼巴巴地等著下文,哪知道他往她額上輕敲了下,道:“趕緊吃茶點,吃完了我送你回府。”
“你怎么跟我爹一樣,老是話說一半就算了,還喜歡打人!彼龘嶂~,悶聲控訴著。
“誰要你話多?趕緊吃,要是有喜歡的,一會多帶幾份回去!彼怀蕴鹗常衙媲暗膸椎椟c全都挪到她面前,看她含怨地瞪了自己一眼,又小口小口地吃著茶點,他不由笑瞇了眼,覺得她可愛極了。
大概是老天憐憫他,所以平白給了他一個妹子,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