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鳳這時還肯來看他,如寒冬送暖,令他感觸頗深。
“你知道,知道才怪!”桂鳳嘴上還倔著,可眼睛卻瞄著丈夫的額角,臉色憂慮!按蠓騺砬七^沒?別自己個胡亂包扎,就砸在眉梢上,可不是玩的!”
“知道、知道!”保勝心里甜絲絲地!斑@包是大夫給纏的,大夫近日還要再來,再給我頭上纏個蒙古包!”他逗妻子。
桂鳳果然笑出來!澳氵不正經(jīng)!”她嗔道,作狀伸手要搥他。
保勝情不自禁地握住妻子的手!拔疫以為你也不理我哩,昨天晚上我心里好苦。”他對妻子說真心話。
“你叫玉鑾理你不就成了?”她故意說:“平日你氣我,不都是去找她嗎?”
“是我錯了!北僦榔拮拥男乃肌!捌饺瘴易屪屇阋矝]事了,是我心眼小,你別同我計較了,好嗎?”
聽丈夫一句錯了,桂鳳聲音也軟下來了,“誰同你計較了?要計較,早八百年前就該跟你計較了!彼f。
“全都是我不好!”保勝擁住妻子的肩頭,將僵硬的桂鳳攪如懷里!耙磺惺俏业腻e,是我笨是我蠢,放著賢惠的妻子,好端端的還納妾取側(cè)室做什么?”只有自討苦吃!
保勝吁口氣,好生感嘆。
這些年來周旋在妻子與側(cè)室之前,雖夜臥高床軟墊,可安撫了這個得罪了那個,他其實也不好過。
誰說男人三妻四妾可享齊人之福?說這話的,必定想害人。
桂鳳被丈夫攪在懷里,胸口小鹿亂撞,竟像當(dāng)年新婚那樣,心窩里甜蜜蜜的……
有多少年了?丈夫不曾這樣寵溺地抱過自己,她感動、震驚得都快哭了。
“我也不好,都怪我脾氣拗,這張嘴總是不讓你,才會把丈夫拱手送給側(cè)室與小妾。”桂鳳也后悔了,她軟著聲,也對丈夫說出了真心話。
保勝聽她說出這話,感動得心都化了!霸跄芄帜隳兀渴俏易詡兒不珍惜,我該多疼的人是你,這道理竟然叫我近日才想通了!”凝視妻子嬌羞的臉龐,保勝的記憶也回到當(dāng)年新婚燕爾的時光,對妻子的感情與感覺,也越發(fā)深濃起來。
耳里聽著丈夫十多年不會對她說過的甜言蜜語,桂鳳這時才真正明白馥容那番話,理解那話中真實的涵義。
想想她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竟然要媳婦來教她夫妻相處的道理,感嘆之余,她也不得不佩服馥容的蕙質(zhì)蘭心,慶幸自己得到一個如此賢惠的好兒媳。
不知不覺,她累得在榻上睡著。
等她醒來時,身上蓋著一床軟緞,和一件衣物。
她做起來,衣服滑落到地上,她怔怔地凝望,認(rèn)得那是兆臣的髦衣。
下了軟榻,地上涼涼冰冰,她這是才發(fā)現(xiàn)身子還是裸的,臉兒一瞬間發(fā)燙。
在軟榻旁的架子上找到自己的衣物,她趕緊穿上,然而窸窸窣窣的聲音,已引來堂前的男人。
“醒了?”他走到塌邊才出聲。
嚇了她一跳,他走路幾乎完全沒聲音!
“嗯。”她紅著臉,不敢抬眸看他。
她怕一見他,就回想起與他在書房做了什么事。
他坐在塌邊凝視她。
他看她很久,卻不說話。
“為什么這么看我?”她忍不住,終于出聲問他。
“什么時候,再為我畫一張畫?”他開口就問。
她屏息!澳阆胍业漠媶?你想要畫眉還是雨燕?”明知故問。
他咧嘴!澳阆矚g畫鳥?”
“嗯。”她別開眼,輕哼。
“我以為,你喜歡畫的是我。”他笑。
聽到他這么說,她臉又紅了,半天回不了話。
“不過,這回我要你畫點不同的。”他將羞怯的嬌軀納進(jìn)懷里,抬起她羞紅的小臉,命她看他。
“你要我畫什么?”她吶吶問。
“你!
“我?”她眨著水眸,有些錯愕。
沒想到他會這么回答。
“很驚訝?”他低笑。
“為什么要畫我?”她喃喃問。
他撇嘴,未回答,又說:“我還有一個要求!
“什么?”她眨著眸子。
羽狀的睫毛輕輕扇動,在白皙的小臉上,投下一弧動人的陰影。
盯著眼前這幅美景,他低柔地說出要求:“這幅畫要夠小,能讓我置于胸口,隨身攜帶,到哪里都跟著我走,以便我想你時,可以隨時取出來觀看,解相思之情!
她瞪大眸子,怔怔地凝住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聽到的話……
“發(fā)什么呆,小傻瓜?”他沙啞地笑,拇指情不自禁地?fù)崛嘀穷w他眷愛的勾魂小嘴珠!罢f好,快!钡腿岬拇叽偎。
“唔……”她想說話,可他的拇指揉著她的唇,令她發(fā)不出正常的聲音。
“嗯?什么?”他哼一聲。
俯首,耳朵故意貼在柔軟的粉唇,享受她吹在他耳鼓上,充滿調(diào)情意味的芝蘭氣。
馥容連頸子也紅了,猜到他的壞心。
因為稍早他才對著她的耳,又舔又咬,吹了一早上的氣,她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好!彼林鴼,只好趕緊同意。
見詭計不得逞,他抬首,嘴角撇著笑!澳俏揖偷戎漳愕漠,記著,不許讓我等太久!
怕自己不回答,他又要捉弄她,芙蓉趕緊點頭。
“還有,”他斂起笑,“近日我公務(wù)甚忙,往后有事——”他忽然頓住。
她不解,抬眸凝住他。
她眸光低斂,臉色忽然嚴(yán)肅!鞍兹眨页椴婚_身,”停頓半晌他才繼續(xù)往下本想說的話。
她凝眸看他,訝異于他如此認(rèn)真的態(tài)度。
“聽見了嗎?”他問,要她的答案。
“聽見了。”她點頭輕聲答,盡管他深色嚴(yán)重,她的心窩卻暖起來。
“這幾夜我會回渚水居,但過兩日我要出城,你得在這兩日內(nèi)畫好小畫,讓我?guī)г谏砩!彼徬侣,低柔地囑咐她?br />
“好!彼是輕聲答,粉唇微微漾起溫柔的笑。
他看得入了迷,眸子氤氳!拔铱茨愕米吡,再不走,今夜我就回不了渚水居了!彼[著眼低喃,氣息變得沉重有綿長,顯然正在克制著什么。
她心跳如擂鼓,當(dāng)然明白這是什么前兆。
趕緊離開軟榻,她心慌意亂地對他說:“我該回廚房了,姥姥早上不見我,一定會擔(dān)心的!
“嗯!彼咭宦,似笑非笑。
“那我走了!”匆忙轉(zhuǎn)身,她踩著小碎步奔出兆臣的書房。
盯著那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小身影,他咧開嘴,俊臉無聲地勾出一抹笑……
之后,他收起笑容,英俊的臉孔瞬間布滿陰霾,顯得比今天早上更加沉重。
馥容一踏出書房,沒想到就遇見留真。
留真見她從書房走出來,一臉?gòu)尚摺⒁律懒鑱y,已猜到剛才書房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瞪大眼睛,眸中射出陰沉的冷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利箭。
可她沒有繞路,徑自與留真擦身而過,沒有逃避也不必逃避。
而這回,留真好像也不為難馥容,她緊抿著唇,沉默地瞪著馥容與自己擦身而過……
然而,她心窩里卻像有火在燒燒那樣恨熱著!
她原以為馥容不難對付,沒想到上回反而被訓(xùn)了一頓,自從那時起,她心里就一直很不痛快!
現(xiàn)在又見到馥容從兆臣的書房里出來的模樣,她心里明白要是再不積極一點,這回又會因為這個該死的女人,讓她希望成空!
進(jìn)書房見過兆臣后,留真隨感覺到兆臣對她的態(tài)度仍與前幾日無異,可留真心里仍然不踏實。
離開兆臣的書房,她心里正盤算著,經(jīng)過邊墻時,不意間聽到一段對話——
“你怎么又來了?!”一個丫頭氣急敗壞的聲音問。
“上回小姐的繡帕也給你家主子了,這回又想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我家主子想你家小姐了,自然又遣我來找你了!“
“可——”那丫頭喘口大氣,才接下道:“你明知我家小姐不能見你!”
“不能見我沒關(guān)系,能見我家主子就成了!”
丫頭跺腳!拔壹倚〗悴荒芤娔悖M能見你家主子?!”
“那可不成,我家主子兩日后就要離京回朝鮮去了,你家小姐一定得見我家主子!”奴才回嘴。
丫頭給氣壞了,瞪著那奴才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留真心里既疑惑又有些好奇,這主子、小姐的說的到底是誰?這一奴一婢為何選了這處偏僻的地方,在王府外墻說話?
她悄悄靠近墻邊,從一個月格窗看出去,不意間發(fā)現(xiàn),那丫頭模樣她竟然覺得還挺眼熟的,難不成她是王府里的丫頭?
忽然,留真心眼一活,終于想起這丫頭是誰了!
“你家主子,究竟想怎么樣嘛!”丫頭問。
“剛才我說過了,我家主子只要見你家小姐就好,并不想怎么樣!”
“你!”丫頭瞪奴才一眼,之后訕訕道:“好啦好啦,我同我家小姐說去,可不保證小姐能見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對你家小姐一片癡心,只要你同你家小姐去說,你家小姐必定肯見我家主子!蹦桥爬@口似的命令道。
丫頭撇撇嘴。“隨便你說!”然后指著奴才的鼻子警告他。“反正你別來像這樣在外頭等我,要教人看見,還以為咱們倆怎么著了!”
“什么怎么著了?哪里還怎么著了?”奴才問。
“那就怎么著了,還能怎么著了!” 丫頭兩手往腰眼一插。
“誰跟誰怎么著了,我跟你又怎么了?”奴才回嘴。
“誰說是誰跟誰怎么著了,誰又說是我很你怎么了!”丫頭臉紅了,氣鼓鼓地。
“不救你說得誰怎么了,要不我干嘛說咱倆怎么了?”奴才又回嘴。
丫頭瞪大眼睛!肮放!你胡說八道什么?!”臉紅得發(fā)燙。
“誰是狗奴才?”奴才也怒了!澳悴攀撬姥绢^!”
“你……”
聽到這里,留真便離開墻邊。
下頭那丫頭跟奴才糾纏不清的部分,她就沒再往下聽了。
這倒有趣了!
看來那女人也沒多貞潔,原來還跟別的男人有奸情!
無意間讓她聽見這兩人的對話,必定是老天爺看她苦思無計,才平白送給她一個良機!讓她抓到這個把柄,想對付兆臣的“妻子”還怕沒計可施嗎?
她撇起嘴冷笑,轉(zhuǎn)身便快步離開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