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齊懷著不舍的心情回到臺中，準(zhǔn)備開學(xué)。
每回經(jīng)過漫長的假期，剛開學(xué)幾天不只學(xué)生會適應(yīng)不良，他也會有些倦怠，畢竟前一天徜徉在山水之中，隔天就得回到現(xiàn)實，這種感受真是兩極化。
不過這次不同，有了愛情滋潤，他的心情非常好，開始期待這個周末，因為他答應(yīng)要北上去看她。
程又齊帶的班級明年要考高中，今年暑假全班留下來暑期輔導(dǎo)，只有他這個不良導(dǎo)師不顧他們的死活放假逍遙去，為了犒賞他們的辛勞，每人一包零嘴。
“厚！老師，你又去花蓮喔�！崩鲜墙o他花蓮麻薯，吃到都快怕了啦�！�
“哈！我比你好一點，是岡山的羊肉。老師，這個我家隔壁的超級市場也買得到�！闭媸�以為今年能有什么新鮮的。
有人喜有人悲，有人哭笑不得。
“老師，不要濫竿充數(shù)給我鐵蛋啦！”淡水河哪有山可以爬，是當(dāng)他地理不好嗎？
鐵蛋是冷燕湖要回家前給他的，還沒來得及吃，就發(fā)現(xiàn)要給學(xué)生的禮物少了幾包，才臨時去補買，最后連這包鐵蛋也貢獻出去。
“有比我的臺中太陽餅更慘的嗎？”他家從事糕餅業(yè)，每天被迫聞太陽餅的味道，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太陽餅，不過——“老師，要買也請買我家出產(chǎn)的好嗎？”就算厭惡，還是要請人多多關(guān)照自家生意。
程又齊放下這兩個月同學(xué)考試的成績單，忍不住搖頭又嘆氣。
“有的吃就不錯了�？纯茨銈兛嫉某煽�，什么都差也就算了，好歹身為理化老師的我是你們的級任導(dǎo)師，你們的理化卻是全校倒數(shù)第二名，真正欲哭無淚的人是我吧？”明明平常都會舉一反三，平時考試成績也差強人意，怎么這兩個月卻糟到谷底，他不能理解。
“哎喲！老師，別太計較啦，隔壁班的是英文導(dǎo)師，他們的英文成績還是全校最后一名，哈哈！我們比他好一點，算給你面子了啦�！弊鋈司褪且弥愠�。
“我聽說他們接下來有一個月的時間，天天要加強英文，好慘喔！”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這群寶學(xué)生。
“你們也希望來一個‘理化月’嗎？不，一個月可能不夠，最好是三個月，覺得怎么樣呢？”
“誰教老師放我們自己跑去玩！”
“對�。 庇腥丝棺h，自然有人附和。
“其他班級導(dǎo)師都陪著學(xué)生一起辛苦用功，只有我們班的導(dǎo)師跑出去玩，根本不管我們，最可憐的就是我們��！我們根本是校園的孤兒啦！嗚嗚嗚——”說到底，千錯萬錯都是導(dǎo)師的錯。
一個趴在桌上假哭，二三四五六個也有樣學(xué)樣，最后干脆全班一起來，合演一出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的戲碼。
程又齊不慍不火地站在講臺上。
這一節(jié)是班會，他們要這樣鬧，也隨他們，都相處那么久，怎可能不清楚這群蘿卜頭在想什么，他們這招還不就是想要引發(fā)他的愧疚，進而使他想辦法補償他們，但眼看明年的決戰(zhàn)時間迫在眉睫，他哪可能陪他們繼續(xù)玩鬧。
哭了半天卻不見有效果，慢慢地，一個、兩個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導(dǎo)師站在講臺上抱胸注視著他們，表情是他們未曾見過的嚴(yán)肅。
喔唷，事情好像大條了。
“老師，你怎么了？”帶頭哭的家伙眼見情況不對，連忙想搞懂老師究竟在想什么，才能想對策。
“我是在想，可能以前真的對你們太好，才讓你們混到以為可以欺到我頭上來。雖說成績不代表一切，但認(rèn)真求學(xué)本來就是學(xué)生應(yīng)盡的責(zé)任�！�
“所以？”怎么愈聽愈膽戰(zhàn)心驚？
“所以……”程又齊露出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從明天開始實行‘理化月’，務(wù)必讓你們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考上學(xué)校，畢竟你們是學(xué)生，認(rèn)真念書就是你們的責(zé)任�！�
看著臺下學(xué)生一片愁云慘霧的表情，他又想到個好主意。
“嗯，這樣好了，以后第八節(jié)課，我會留下來陪你們，‘理化月’結(jié)束后再來安排‘?dāng)?shù)學(xué)月’，之后再依序加強你們最弱的科目。其實老師并沒有要求你們個個都要考到第一志愿，只是繼續(xù)升學(xué)對你們絕對沒有壞處，對吧？”
不不不——他們不想進入地獄，以前那個好說話、好商量的程老師到哪去了？
想想其他班級每天不是晨考、午考就是放學(xué)考，考到最后簡直不成人樣，每個人的表情都蒼白的嚇?biāo)廊耍麄儾挪灰麄儭獦印?br />
“老師，不要這樣啦，我們不會再欺負(fù)你了！”追根究底肯定是剛才玩得太過火了。
“是啊，老師，不要實行什么‘理化月’、‘?dāng)?shù)學(xué)月”，我們一定會用功啦！”開什么玩笑，一旦每天要晨考，早上就要少睡十分鐘，對他來說多睡十分鐘很重要的。
“各位同學(xué)，讓我們一起努力吧�！背逃铸R微笑的說，只聽底下哀鴻遍野。
收心操，結(jié)束。
下課鐘聲響起，程又齊回到導(dǎo)師辦公室，里頭的老師們已經(jīng)開始閑話家常起來。
這學(xué)期坐在他右手邊的數(shù)學(xué)老師辭職北上任教，位子空了出來，對面仍然是國文老師徐卉柔。在一個女性多于男性的世界中，不管到哪去都會碰上女人，他也慢慢習(xí)慣和女人交談，而不去得罪她們。
要知道女人的心思真的很詭異，泰半的時候根本猜不透，只得盡量別誤觸地雷。
徐卉柔不愧是國文老師，不只走路輕飄飄，就連聲音也是輕柔的如同一陣和風(fēng)，沒有細心注意，往往會錯過她的一針見血。
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才回到臺灣，中文能力嚴(yán)重退步，幸好經(jīng)過徐卉柔的惡補，總算有點進步，上回能輕易對燕湖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意也是經(jīng)過她的細心調(diào)教。
“程老師，春風(fēng)滿面，這個暑假過得很愜意是吧？”敏銳的徐卉柔早就由他那雙眼底探知一二。
“不錯�！蹦芘c燕湖重逢，進而和她成為男女朋友，是他這個暑假最愉快的一件事。
她細長的眸子直盯著程又齊猛瞧，突然笑了一下�！皩α�，你知不知道我還會看相？”
“喔，看出什么了？如果我有偏財運，記得跟我說。”
“你沒什么偏財運，只能腳踏實地賺錢，不過只要你肯努力，將來就不愁吃穿，但這不是我要跟你說的重點，我要說的是你走桃花運了�！�
“來，各位老師，請注意一下，這位是我們這學(xué)期新來的英文老師，叫做方可馨。程老師，方老師要坐你隔壁，以后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苯虅�(wù)主任笑咪咪地介紹。
“程老師，你好�！狈娇绍翱蜌獾拇蛘泻�，溫柔的視線在掃過辦公室內(nèi)一圈后，最后定定落在程又齊臉上。
程又齊一臉怔忡。
徐卉柔則是笑笑的期待接下來的發(fā)展。
“方老師，我先帶你去熟悉環(huán)境�！�
等到辦公室恢復(fù)平靜，他放在抽屜的手機忽然響起，拿出來一看是母親打來的，時間剛剛好，用膝蓋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媽，你怎么什么都沒說？”
“我現(xiàn)在不就要跟你說了，人家可馨很有心，為了你放棄美國高薪的工作回到臺灣，你可別讓她傷心了�！�
拿著手機，程又齊閃出辦公室�！拔艺f過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而且我現(xiàn)在有女朋友，我們之間就更不可能。媽，你別胡亂插手，最后會很難收拾�！�
“可馨也算是我看著長大，她人漂亮又溫柔，你到底是嫌棄她哪一點？”聽見兒子有女朋友，程母固然很高興，卻又有些遺憾，畢竟方可馨是鄰居的小孩，兩家關(guān)系不錯，住在美國的時候還受過對方不少恩惠，如果能結(jié)成親家當(dāng)然更好。
“媽，喜歡這種事是要有感覺，我對可馨就是沒感覺�！彼粚ρ嗪懈杏X。
又提這種她不能明白的事情�！案杏X這種東西太模糊，少跟我用這個當(dāng)借口！你這孩子怎么這樣，可馨在美國可搶手了，但她只喜歡你，要你試試又不是要你的命，干嘛這么死心眼！”比起外頭不認(rèn)識的女孩子，她還情愿方可馨來當(dāng)她的媳婦�！翱傊�，可馨是為了你回來臺灣，她剛到臺中人生地不熟，你給我好好照顧就對了，她還沒搬家，這星期六日你就幫忙一下。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媽我可賠不起人家一個寶貝女兒。好了，就這樣，下次記得帶可馨回臺北，知道嗎？”迅速說完話，程母匆匆掛斷，免得還得聽兒子的長篇大論。
“可惡！”程又齊煩躁地爬爬頭發(fā)。
“就說你走桃花運了�！闭ド险n的徐卉柔經(jīng)過程又齊眼前，慵懶地拋出一句。
“有沒有辦法解？”他相信緣分，卻從來不相信算命這種事。
徐卉柔聳聳肩，露出一副不關(guān)我事的表情。
“自求多福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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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湖，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這樣的詢問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
打從冷燕湖回到臺北的公司后，同事們總是用一種探視的目光盯著她，好像她身上帶了什么致命病毒。
第一個人問出這問題后，相同問題便接二連三的冒出來，不是客戶就是其他同業(yè)朋友，甚至連只合作過幾次的模特兒也有這疑問，讓她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表現(xiàn)太明顯？
有嗎？應(yīng)該沒有吧……
她照樣每天準(zhǔn)時上下班，要加班也是乖乖報到，閃神的時候是會不小心想到程又齊，那也是私底下的事情，想來想去不是自己露餡，肯定是上次艾青苑打回來告知老板，消息才會走漏。
程又齊一不在身邊，她還真有些寂寞，尤其是每當(dāng)要抽煙的時候，就不自覺想起他生氣地站在她面前要她交出香煙的表情，也多虧他，害這個月的煙費暴增，被扔掉的比她抽的還多。
白天他要上課，晚上她下班時間不定，能聊天的機會實在不多，最多傳簡訊以解相思之苦。沒想到自己也會落到這一天，心底居然會掛念著某個人，一想到他，心不由得暖了起來，感覺還真好。
“一個人躲在這里偷偷笑著，還笑得這么礙眼，真的談戀愛啦？”正在尋覓抽煙地點的范士焄看見冷燕湖躲在角落，便走過來調(diào)侃。
“不行嗎？”進入“陽光”只是暫時接替學(xué)弟的工作，并不打算長久待下來，因此冷燕湖和公司員工并沒有密切的互動往來，不過卻與也是獨行俠的范士焄關(guān)系還不錯，他們倆同樣不喜歡面對太多人。
“大姐想戀愛，當(dāng)然行羅，不過聽青苑的形容，我在想那個男人真的能壓得住你這匹愛亂跑的野馬嗎？”他吊兒郎當(dāng)?shù)貑枴?br />
點火，吐煙，范士焄的動作十分優(yōu)雅，擁有俊俏外型的他若不說話，還真好看，大多數(shù)的人都會猜他是模特兒。
“不勞費心�！�
“就跟你說我們兩個還比較適合，干嘛非要去毒害其他人不可？”范士焄邪魅的表情滿是挑逗�！耙灰囋嚳�？保證你會愛上我！”
“如果你能先跟你家那尊劃清界線，再來找我吧。”她懶懶回應(yīng)，根本不當(dāng)他說的話是一回事。
提到那個人，終于讓范士熏無懈可擊的表情有一絲破綻，他不耐煩地把煙踩熄�！澳忝髦腋靖悴欢ㄋ！�
“那就別拖我下水。要分要合都是你們的事情，最好別扯上我�！�
范士焄跟她的交情比較好的原因不是因為他長得多好看。
事實上，她在這一行看了太多帥哥美女，多一個或少一個對這個世界的轉(zhuǎn)動都沒有差別，當(dāng)然也不是他們的性格有多像、有多厭惡人群，更非他的拍照技巧超群絕倫，理由很單純——因為他是同志。
有天下班，她突然折返公司拿鑰匙，不小心就目睹兩個男人相愛的場面，那情景著實讓她嚇了一跳，不過她也不是沒見過大風(fēng)大浪，在他們?nèi)藻e愕得不知如何解決的時候，她已經(jīng)若無其事關(guān)門回家。
從那天以后，她成了老板經(jīng)常關(guān)心的對象，不是因為她的表現(xiàn)很好，也不是因為她不小心撞見他們“盛開”的“友情”，而是范士焄居然說他愛上她，所以惹得老板不太高興。上回聽見她談戀愛，老板還親自致電恭喜，足以想見自己這個眼中釘有多惹人厭。
“他的獨占欲很麻煩。”
“自己去告訴他�！彼艖械霉芩拈e事。
“說也沒用�！�
“跟我說更沒用。”想到程又齊，她的心情還不錯，后天他就要來看她，但她不諳廚藝，要帶他上哪去吃比較好？記得他好像挺喜歡吃烤肉，下班回家得上網(wǎng)查查哪間烤肉比較有名。
“我為什么不愛女人？”
“我哪知道�！庇铸R星期五晚上就會北上，可以住在她那邊，上次都能接受和他同寢，這回肯定也沒問題。
“你都沒專心聽�！彪y得有讓他可以訴苦的對象，他很努力的說，她卻不努力的聽。
“因為你都在說廢話。”清楚范士焄根本離不開老板，她才沒空聽他的抱怨。
“有沒有男人可以推薦給我？”閑話聊完，他開始講正事。
冷燕湖賞他—記白眼。
“拜托，你想到哪去，我的香水廠商很不滿意我們提供那些太漂亮的男模，才想問你有沒有認(rèn)識比較陽光、生面孔的男模，我等著要用！”身邊那個沒處理掉，他也沒辦法往外發(fā)展。
原來如此。“我再幫你找找�！惫律暇蜎]問題。
口袋里的手機鈴聲響起，瞥見她反應(yīng)不同，似是很期待，范士焄很識趣地先行離開。
透過鈴聲就知道是誰打來的，冷燕湖不禁噙著微笑接電話。每回接到他的電話，她的心都很甜蜜。
“燕湖，不好意思，我是要跟你說這個星期我有點事情不能上臺北去找你，改下個星期好嗎？”
透過手機，程又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她笑著說：“沒關(guān)系，有事情就先去忙，下次再來也可以�！�
“那你記得要吃飯，最好趕快把手上的煙扔了知道嗎？”即使不在她身邊，他依然清楚她的習(xí)性。
“……”冷燕湖看了眼手上的香煙，隨即踩熄。這男人的雷達是遍布全省嗎？“別擔(dān)心我，等你手邊的事情忙完，再來找我，別太勉強了�！�
“有想我嗎？”
“有�！甭犚娝男β�，她不禁感染上他的喜悅。
“我也非常想你。記得下個周末空出來給我，就這樣了，趕快去吃飯�！�
掛斷電話，冷燕湖輕吁口氣。
在聽見程又齊要取消這個周末約會的瞬間，她心情有些悶悶的，不是怪他，而是因為不能見他而感到不愉快。
罷了，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
會因為見不到人而覺得落寞，看來她的確戀愛了。
戀愛啊……只希望別影響她的工作情緒才好。
心情仍是有點悶，她取了根煙點燃，然后盯著手上的煙非常鴕鳥地想“誰教你不來”，程又齊無法前來多少還是讓她不太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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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辦公室里，程又齊掛斷電話，神情煩躁。
本以為這星期就能看見燕湖，結(jié)果臨時作罷，讓他的心情變得很糟糕。望著右手邊的位子，他的頭很痛。
方可馨是他們住在美國時隔壁鄰居的小孩，雙方父母都在同一間公司上班，感情自然不錯。母親也很喜歡乖巧的方可馨，可惜他心底早有個人，對方可馨根本毫無感覺，只當(dāng)她是朋友、是妹妹，就是不可能成為情人。
本以為他們之間來往在美國就算結(jié)束，哪知她居然會追到臺灣，還成為他的同事。
對他而言，朋友和情人分得很清楚，在美國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告訴方可馨說他們根本不可能，怎料她現(xiàn)在竟付諸行動，真是找他麻煩。
“你在嘆氣，真的那么討厭我？”剛回到辦公室的方可馨，聽見他嘆氣，她面帶愁容的問。
“知道就好�！背逃铸R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絕對不會讓方可馨有自己很有希望的錯覺，他的溫柔只會給他的情人�！澳氵@么做真的讓我很困擾�！�
方可馨柳眉輕皺，一副無辜的模樣。“我知道我的行為讓你困擾，所以只告訴伯母，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伯母拜托你幫我搬家，如果你不愿意也別勉強，伯母那邊我會擋著�！�
“我沒有不愿意，你是頭一次到臺中，我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這個周末我會去幫你搬家，順便帶你認(rèn)識住家附近的環(huán)境，不過僅此一次�？绍�，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我也坦白告訴你，我很愛我女朋友，真的不可能愛你�！�
以前沒女朋友，無論他拒絕幾次總是少了最有利的后盾，如今他已有女朋友，相信她會更明白。
方可馨眼底迅速閃過一抹黯淡，隨即又很快掩飾�！坝铸R，你想太多了，我雖然喜歡你，但也不表示就會一直喜歡。”
程又齊挑挑眉，質(zhì)疑她話里的真實性�！凹仁侨绱�，你在美國的工作不錯，為什么要突然回來？”沒意思卻會到他的學(xué)校任教？
她微笑，輕聲解釋，“為什么不能回來？我好歹在臺灣出生，難道就不能回來看看自己的家鄉(xiāng)嗎？而且我對教學(xué)很有興趣，剛好有親人在教育界有人脈，既然有這個機會，就要好好把握�！�
反正不管他說什么，方可馨都有理由，程又齊也懶得和她繼續(xù)爭論下去。
“你明白就好。我要去吃中飯，要不要一起去？”盡點照顧朋友的義務(wù)，他會做，但若要他付出感情，恕難從命。
“不用了，有老師找我一起吃飯。”
程又齊點了下頭，隨即步出辦公室，方可馨則落寞地望著他的背影。
她也希望自己別那么死心場地，只是喜歡就喜歡了，這次追到臺灣，也是希望做最后一搏，若真的沒有希望，她才會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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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因故取消約會，第二次因為冷燕湖要出差拍照而作罷，第三次正逢程又齊任教的國中舉行運動會，他離不開，她也因為工作忙而走不開，到了第四個星期，他終于有機會可以北上，她卻答應(yīng)父母南下探望他們而再次錯過。
結(jié)果整個九月，他們不只沒見到面，甚至電話也沒打幾通。說無所謂是騙人，只是冷燕湖也非常明白身不由己的苦衷，只能說他們要見個面還真是困難重重。
星期六搭夜車南下，半睡半醒間，她作了個夢，夢見他們分手了，嚇出一身冷汗，再也睡不著。
這真不是個好兆頭，偏又無可奈何。
他是老師，上課放假的時間固定，而她卻是連假日也下一定有空閑的攝影師，加上兩人又相隔兩地，要繼續(xù)培養(yǎng)感情實在有些困難，光是第一個月就讓她嘗盡苦頭，如果最后兩人真因此分手，她也無法有怨言。
耳邊傳來火車行駛的聲音，規(guī)律而有節(jié)奏，望著映有自己臉龐的車窗，那不是一張疲憊的臉而是略帶寂寞的無奈。
難得程又齊終于有機會北上，她大可跟家人說一聲，下個星期有空再回去，她卻沒有這么做，只因她有點想發(fā)泄，不是生任何人的氣，純粹是想把這個月的不愉快找個出口發(fā)泄，而那個倒楣者自然就是程又齊。
她也不想無理取鬧，偏偏管不住自己的憤怒。
只是想見個面，真有這么難嗎？
愛情，確實很棘手，沒有的時候不會想，有了之后就天天想著對方，害她差點無心工作，讓她不禁厭惡自己的公私不分。
戀愛啊……真的真的太麻煩，讓她又累又倦、又苦又甜。
想放，卻不敢放，只因她十分迷戀那個男人。
冷燕湖閉上眼，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一手支著額，腦子里想的全是他。
凌晨，火車抵達車站，當(dāng)她打電話回家要請父親來接她時，意外地遇上不可能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人。
程又齊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嘴邊掛著微笑，起身走近她。
“等你等得差點睡著了。”
為什么？
為什么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讓她設(shè)防的心輕易瓦解？
“我只是來接你，有必要那么感動嗎？”
見她不發(fā)一語就先掉淚，程又齊著實慌了。
想見她，下課后立刻搭火車南下，在冷家吃過晚飯就來車站等到現(xiàn)在，為的就是給她一個驚喜，不過顯然她給的驚喜比較大。
冷燕湖仍舊不開口，猛搖頭，然后撲進他懷里，把臉埋在他胸口上，完全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覺，只覺得滿心的感動、激情全都涌上，整個人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樣只能靠在他身上。
“燕湖，到底怎么了？別一直哭，快點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見她哭成這樣，讓他的心都擰了起來。
“沒事……只要讓我哭一下就、就好了�！�
冷燕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哭，但淚水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想起過去種種，她突然覺得自己欠他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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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明月高掛夜空，銀白光芒映人屋內(nèi)，睡意不濃，冷燕湖和程又齊并肩坐在客廳外頭的長廊上。
冷燕湖的腿上擺著相簿，里頭全是人物照，每張照片都是她一時的捕捉，非是精心設(shè)計，但更能拍到最真實的一面。
“比起景物，我更喜歡拍人，因為人的表情千奇百怪，就算是笑容也有分很多種，每一種的含意都不同，比拍景物的挑戰(zhàn)度更高，我很多照片都是人物照。你看這張——”
她翻了幾頁，指著一張男女相擁的照片說：“這是我第一次到淡水拍照，聽見這對情人甜言蜜語，女孩子很年輕，男人成熟又俊帥，一時感動就把他們拍下來，并希望他們能夠白頭偕老。三個月后，我偶然再到淡水工作，又看見同樣男人摟著一個女人，只不過這次那個女人是別人，然后我又拍了張照片。”
她翻開下一頁，同樣的男人、同樣的笑容，女主角卻不同人，照片上的情侶一樣笑得燦爛。
“這讓我覺得男女之間的愛情原來那么容易就消失，愛情并不是無可取代，只要感情沒了，要愛上另一個人根本不是難事，不過這男人還真可惡……”
明白她只是有感而發(fā)，程又齊靜靜聆聽。
等她結(jié)束對男人花心的數(shù)落，接下來的照片比較幸福，有全家人歡樂出游、小孩子打鬧的天真無邪，也有散發(fā)青春氣息又愛搞怪的學(xué)生，在她的相簿里有著各形各色的人，然而最引起程又齊注意的是有位老先生站在港邊，身后還伴著夕陽入鏡的照片。
“這張啊……我在港口遇到這位老先生，跟他小聊一下才曉得他站在港邊是在思念去世的妻子。他們結(jié)婚六十年，從沒吵過架，他告訴我只要想著對方的好，再想想自己的壞，就不會想吵架了，而且他們都清楚對方很愛自己，那就更沒必要吵架來傷害感情。看著他又讓我覺得想要白頭偕老其實也不困難，只要愿意真心去愛一個人，再大的困境也可以突破，不是嗎？”冷燕湖笑笑地說。
程又齊將她摟在懷中，柔聲傾訴，“那我們肯定會白頭偕老�！�
合上相簿，冷燕湖乖乖的靠著他。
“你有夢想嗎？”
“夢想啊……我想上山教書。還記得在花蓮開小吃店的老板嗎？因為認(rèn)識他，我才曉得山上的資源很少，平地的小孩子有很多念書的機會，住在山上偏遠地區(qū)的孩子卻得辛苦走好幾個小時才能抵達學(xué)校，在師資參差不齊的學(xué)校里受教育，然而他們的上進心卻沒有遭到磨滅，反而更勤奮努力，讓我很感動想留下來幫助他們完成學(xué)業(yè)。你的夢想又是什么？”
“我的夢想沒你崇高偉大，一個是想開攝影個展，另一個是想帶著相機環(huán)游世界，拍下各地的風(fēng)上民情，讓他們成為我人生回憶的一部分。攝影是我的生命，我永遠都不會放棄�！碧崞鹱约旱膲粝耄溲嗪袧M腔的亢奮，但說完后精神也逐漸不濟。
“祝你早日完成夢想�！�
“謝謝，你也是……”呼吸放慢，眼皮加重，她……不行了。
察覺懷里的人已經(jīng)夢周公去了，程又齊心頭的問題僅能繼續(xù)鎖在心底，其實他想問：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到山上教書，你愿意陪我去嗎？
但她已經(jīng)入睡，他又沒有問出口，這個答案誰都不能給他。
一旦上山少說三五年，說不準(zhǔn)他還會待上一輩子。
山上的物資不齊全，男人都不見得能忍受，何況是一個女人。即使問了，成功機會有幾成也心知肚明，然而，他卻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身邊。
分別十年……實在是太久了。
如果沒有機會再遇見她，他會不會愛上其他人？也許會，也許不會，不管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因為他已經(jīng)和她再次相逢。
其實他并沒有刻意堅持不交女友，就是提不起興致，獨處的時候，心底總會想起她，并懷著期待下次再見的希望，僅是如此，結(jié)果這樣的希冀伴隨他，一晃眼就十年過去了。
他真的相信這世間是有緣分這種東西，正因為緣分的牽引，他們才沒二度錯過彼此，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