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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少根筋 第三章

  京城郊外,秋風帶起一地落葉,寥寥蘆花在蒼涼的風里微微晃晃,波動連成一片綿延的白浪,與粼粼蕩漾的湖水翩然相映成景。  

  走出了深宅大院,聶云棠直直打量這眼前的美景,竟忘了方才同翔韞賭氣的不快!熬拖裣铝搜┮话恪  

  她話一落下,始終立在她身側的翔韞卻沒由來一怔,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聶云棠一顫,奇怪地看著他!霸趺戳耍俊  

  他沖著她笑道:“你還是沒變吶!”  

  聶云棠瞥了他一眼,不單純的心思機警地揣測起他話里的意思。  

  “以前一到秋天,你就愛拽著我到這兒看蘆花,甚至呆呆的錯把白茫茫的蘆花絮當雪,直嚷著說下雪了、下雪了;我糾正你說那是蘆花雪、不是雪,你倒還同我鬧脾氣呢!”  

  他不會忘記,在西風夕陽下,瘦瘦小小的騰玥就像與秋陽撒嬌、陪西風玩耍的蘆花仙子,那隨風擺蕩的身影總惹人憐愛。  

  她嗔了他一眼,嘀咕了句:“我哪有那么笨?”  

  “不止笨,還霸道哩!天黑后,你還直嚷著要捧著大把蘆花雪回家,真是任性、刁蠻到了極點。”  

  聽著翔韞回憶的欣喜語調(diào),聶云棠恍恍惚惚地思忖著他的話,心里竟揚起一股莫名的妒意。  

  翔韞所說的過去,是他與騰玥格格的回憶,是她未曾經(jīng)歷過的片段。登時,四周突然變得寂靜,唯獨風撫動枯葉所發(fā)出的簌簌聲響。  

  像是沉默太久,翔韞先開了口!皠e顧著說話,廚子準備了一盅雞湯白粥,還備了幾樣你愛吃的桂花蜜糕、栗子糕等甜食……”  

  他的話未盡,一陣冷風迎面撲來,兩人忽覺鼻端一陣癢,竟同時打了個噴嚏。  

  萬分尷尬地面面相覷,翔韞俊雅的臉上掛了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片刻便優(yōu)雅地吟道:“對妝臺忽然間打了個噴嚏。  

  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個信兒。  

  難道他思量我剛剛一次?  

  自從別了你,  

  日日淚珠垂,  

  似我這等把你思量也,  

  想你的噴嚏常似雨。”(注一)  

  聶云棠抬起頭,錯愕地瞥了他一眼,像翔韞這種受滿人教育的王室子弟,怎么會懂得這些逐漸衰微的明代小曲呢?  

  而他竟還能朗朗吟誦出,真不知這翔韞貝勒讀的到底是什么書?  

  “你念書念傻了?”她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心里漫開一股詭異的波動。  

  這首明代小曲,說的是世上癡情的女子,怎么會不希望情郎對她的思念能更多更深呢?光一個偶然的噴嚏,女子也會把她想像成情郎的思念所致……翔韞怎能隨隨便便就拿來打比方!  

  沒好氣地朝他軟斥一聲,她吸了吸頭鼻,內(nèi)心不禁暗嘆,若不快點找出名冊、結束任務,她很快就會在這一方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環(huán)境里,養(yǎng)成一身嬌貴。  

  “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聶云棠回過神,尷尬地甩開他不知羞恥黏著她的大掌!罢l同你害相思、心有靈犀一點通?”  

  “也罷,不同你爭了!毕桧y略聳寬肩,好脾氣地笑著。  

  聶云棠氣得鼓起腮幫子,不明白她怎么在瞬間成了胡鬧、耍脾氣的一方了?  

  “過幾天騰鐸就要回來了,你得快養(yǎng)好身子!币膊还芩覆辉敢猓桧y重新拽起她的手,溫柔地開口。  

  一聽到騰鐸的名字,聶云棠心一緊,急忙地定神問道:“他……我哥就要回來了?”  

  他頷了頷首,取出了帕子讓她坐下后,開始為她打理起吃食。  

  聶云棠聞言,心中不禁有些惶惶然。騰鐸回京少說也要幾個月,她可得加把勁,盡快拿到名冊吶!  

  “來,韞哥哥喂你喝粥。”翔韞端起湯盅,優(yōu)雅地揭起碗蓋,朝著她眨了眨眼。  

  聽到耳底落入的笑嗓,聶云棠難以置信地看向他!澳阏f什么?”  

  “這粥要趁熱喝。”怕她燙口,翔韞甚至輕輕吹涼湯杓中熱呼呼的白粥,那一氣呵成的動作自然至極。  

  聶云棠翻了翻眸,一想到這家伙儼然把她當成奶娃娃在哄,她不由得遍體生寒。  

  她終于深刻體認到,騰玥格格果然是眾人捧在手心里呵護的千金嬌軀。  

  皇上寵她、皇太后喜歡她,連眼前這一個卓爾不凡的翔韞貝勒也對她疼惜有加。  

  “不用勞煩哥哥,我自己喝!彪m然背地里疙瘩四起,她還是強逼自己,揚起一抹令人憐愛的笑臉,柔聲婉拒。  

  誰知道翔韞煞是堅定,蹙起眉,一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意志可堅定得很。  

  “我喂你。”他堅定而溫和的眸光落在她倔強的臉上,包容而溫柔地笑道。  

  聶云棠卻被他這舉動攪得心煩意亂,心頭完全亂了譜。  

  她知道自己該順從,矛盾至極的心思卻支使著動作,偏是左閃右躲地與他手中的湯杓作對。  

  “我不是小孩兒!”終于她氣不過地直嚷嚷。  

  翔韞無視她的抗議,不為所動地哄道!把僵ぉぁ  

  呀你個頭!這莫名堅持的斯文鬼!  

  聶云棠臉色發(fā)白地瞪著他,死命地擰絞著手里的綢帕,抵死不從。  

  見她不肯配合,翔韞難得扳起臉,一臉憂郁地望著她。  

  他那模樣,幾乎要讓她捂著自己心口,問問自己是不是對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錯事。  

  萬般無奈下,聶云棠忿忿地張了嘴,吃下他舀起的那一口粥。  

  “真乖。”  

  聶云棠見他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氣得牙癢癢,低聲嘟囔了好幾句。  

  見她終于順服,翔韞“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玥兒妹妹發(fā)窘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  

  她瞪大著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愚弄了。  

  “你、你……可惡!”現(xiàn)下她只想撲上翔韞,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又或者把他的身體剁個十段、八段喂狗!  

  “乖,別氣、別氣,韞哥哥同你鬧著玩的!鼻浦凉q紅的小臉,翔韞急忙打著圓場。  

  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騰玥兩眼發(fā)直地瞪著他身后!霸趺戳?”翔韞狐疑地問。  

  突地,聶云棠的眼里掠過一抹算計的眸光,發(fā)出生平以來的第一次尖叫!绊y哥哥有……有蛇。   

  “什么?蛇!”翔韞陡地甩開手中的磁碗,嚇得直往后退。  

  慌亂中,他伸出雙臂穩(wěn)穩(wěn)地抱住聶云棠纖柔的身子,他的大嗓門也加入了聶云棠的驚呼。  

  翔韞如此親密的碰觸讓聶云棠暗揚的唇角陡僵,怎么也沒料到如意算盤打了偏。  

  于是,兩人四腳,在混亂之下,彼此緊擁的身軀像麻花辮似的,纏扭得密不可分,重心不穩(wěn),兩人同時失去平衡,一跌跤,咚、咚、咚地由小山坡滾至草地。  

  嗚……大雞婆、臭翔韞,你這個衰人!被緊擁的身軀施展不了功夫自救,聶云棠只能在心底咒罵千百萬遍。  

  “玥兒妹妹你沒事吧!”  

  預期的疼痛沒襲來,聶云棠猛地睜開眼,眼底霍地映入翔蘊那張滿是書卷氣的緊張臉龐。  

  她這才知道,兩人狼狽地滾在一起時,情急之下,翔韞用自己的身體牢牢護住她,以免她受到傷害。  

  沒來由的心湖輕悸,此刻她才意識到,看來斯文修長的翔韞,竟也有如此強壯而溫暖的臂彎。  

  見她眉心淡蹙地走了神,翔韞開口再喚:“玥兒妹妹!”  

  因為貼近,他身上若有似無的墨香味再一次竄進她的鼻息,惹得她胸口無端發(fā)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岸际悄愫Φ模   

  她回過神,用惱羞成怒的語調(diào)掩飾心底胸口陡促的跳動,指責他的沒用。  

  “我怕蛇。”他可憐至極、委屈至極地開口。  

  “怕蛇?你是不是男人!”簡直莫名其妙!她難以置信地圓瞠著秀眸揚聲道。  

  坦然面對她的指責,翔韞挑眉問!澳悴灰才律撸俊  

  “誰──”  

  怕蛇……  

  她機警地打住后頭的話,轉了話鋒:“我又不是男人!”  

  他淡然牽唇,語氣溫和、耐人尋味地繼續(xù)問道:“男人就不能怕蛇?”  

  聶云棠萬般忍耐地咬了咬嘴唇。  

  嗚……好想掄起拳頭打人!  

  至少她身邊的男子全是頂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俠士。  

  她無聲輕嚅了大把咕噥,礙于“騰玥格格”的身分,她壓根兒無法理直氣壯反駁他的論調(diào)。  

  像是瞧出她有口難言的詞窮模樣,翔韞萬分包容地安慰道:“好、好!說到底是我不好,來!讓韞哥哥瞧瞧你有沒有受傷?”  

  語落,他輕斂眉,小心翼翼檢查著她嬌貴的千金之軀是否毫發(fā)無傷。  

  “別……別碰我啦!”姑且不論他與“騰玥格格”到底進展到什么程度,他專注的眼神、親密的舉止,無一不惹得她玉白的臉染上羞澀的霞紅。  

  “若害你受傷,不止你哥,我怕連我阿瑪、額娘都會把我給抽筋扒皮了,我答應過你哥要好好照顧你的……”他叨念著,柔和的神情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聶云棠眉一蹙,開始覺得騰玥格格這四字刺耳得緊。  

  “我真的沒事!痹谒麑W⒌哪曄,聶云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尷尬地不知該把眼往哪兒擺。  

  翔韞微頷首,目光深而專注、動作依舊故我,也不知是否真有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彼此間的氣氛忽然靜謐下來,在沉默彌漫之中,聶云棠卻瞧見了他掌背磨得脫皮泛紅的傷口。關切之意竟脫口而出!澳闶軅!”  

  他算典型的文人,膚色白,想必連皮膚也比一般男子細嫩,這傷口應該是他護著她,由小山坡滾落下來時所造成的。  

  翔韞不以為意地甩了甩手,一臉感動。“玥兒妹妹……你待我真好!  

  陡地無言,聶云棠緊抿著唇暗惱著,誰讓她就是支使不了心底莫名的心緒,硬是不聽話地出了軌。  

  見她抿唇不語,翔韞嘻皮笑臉地把自己當成護花英雄!澳銊e擔心,只是一些擦傷,沒什么大礙,重點是我可以保護你!”  

  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樣,聶云棠忍不住戳破他的自以為是!皠倓偤孟袷悄愫ξ业聛淼!  

  說穿了,還是他的錯!  

  由佳人身上討不到半點甜頭,翔韞苦苦一笑,俊雅臉龐上甚是失落,難得他壯烈犧牲的護花舉止,偏偏佳人不賞臉,教他無奈至極。  

  突地,他上身微傾地朝她逼近,一臉凝重。“別動!”  

  身子隨著他的逼近后仰了些,聶云棠惱火地嗔了他一眼,緊張地屏住呼吸,拒絕他再靠近。“又怎么了?”  

  “我還是害你受傷了!彼狡鹚洶椎男∈郑⊙琶加铋g盡是歉然神態(tài)。  

  “我沒……沒事!  

  怎料,她話才落,被他扣握住的手心,竟傳來一股溫熱的濕意。  

  她朱唇微張、鳳目圓瞠,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只能傻傻瞪著他像獸類舔舐傷口般的舉止。  

  半晌她回過神,俏臉漲得通紅地掙扎著!澳、你放手!”  

  他抬起頭,一臉無辜地問!霸趺戳耍俊  

  “淫賊!”偏偏他的眼睛仿佛朗晴的天空,清澈純潔,教她說得違心。  

  翔韞微怔,向來溫文爾雅的俊臉透著股理直氣壯!澳愕氖中钠屏似,我?guī)湍阆京ぉぁ?nbsp; 

  “借口!”哪有人這樣消毒的!腦子雜亂得沒了章法,聶云棠的秀拳一揮出,翔韞俊美的臉龐頓時掛了彩。  

  方才讓他得意洋洋的英雄風采不過片刻,現(xiàn)下他緊蹙著俊眉、捂著臉,窩囊地直想找個地洞鉆下。  

  唉!都怪額娘,說什么口水可以消毒,一瞥見她手心上明顯的擦傷,他管不住地就想為她消毒。  

  他著急地呼道:“玥兒妹妹?”  

  “我不理你!”聶云棠想也沒想地一把推開他。  

  管他是不是同騰玥格格有著深厚的青梅竹馬之誼,這一拳應該會讓翔韞打從心底對騰玥的那一份美好回憶變成噩夢吧!  

  今兒個之后,他應該不會再來煩她,而她也能專心找她的名冊……  

  ***  

  時間轉眼又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來,聶云棠的日子因為翔韞不再出現(xiàn),因他波動的心,稍稍平靜了好一陣子。  

  在白天,她那當人一面、背人又是一面的緊繃感已稍稍舒緩,現(xiàn)下她已能神色自若、忠實扮演騰玥格格的角色。  

  一入夜,眾人皆睡她獨醒,在月光隱晦之時,她便似游魂般地穿梭在豫親王府每一個角落。只是這看似簡單的任務,實則陷入千頭萬緒當中。  

  探子只探出騰鐸將名冊藏在豫親王府里,卻無法提供正確的所在,迫使她無時無刻都得到騰鐸的院落晃晃。  

  今晚她打算再進騰鐸的寢房,徹底搜查一番。  

  天色已黑,十字甬道旁的宮燈一盞盞亮起,在月色朦朧之下添了點幽謐的氣氛。  

  待半輪冷月隱入云間,聶云棠俐落的身形輕松自若地躍上高墻,正準備竄入書房時,一抹久違的語調(diào)讓她的血液在瞬間凝結。  

  “玥兒妹妹!”看著高墻上熟悉的纖影,翔韞的三魄七魄已被嚇掉了大半。  

  聶云棠回過神,心一陣驚悸,眼底在映入翔韞高大挺拔的身影的瞬間,全身陡地僵硬了起來。  

  該死!他怎么會在此時出現(xiàn)?天!甚至不止他一人……跟在他身后的人竟是騰玥格格的額娘。  

  還有比眼前更糟糕的狀況嗎?  

  聶云棠在心底暗咒了一聲,連呼吸也變得益發(fā)沉重了,卻怎么也想不起這兩人怎么會在這時辰兜在一塊?莫不是要商議什么大事?  

  她立在高墻上呆立不動,心想要怎么解釋此刻的行為。  

  “翔、翔韞……這……是怎么一回事?”老福晉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一幕,撫著胸口低聲問。  

  “格格……在散步!卑肷危桧y意味深長地開口。  

  抑下心頭的波動,翔韞面色沉靜地探究眼前的狀況,想由她詭異的行蹤里尋些蛛絲馬跡。  

  “你這孩子!”哪有人在夜深人靜的月夜里爬上高墻散步?老福晉倒抽口涼氣,啐了一聲,心里漫過千百種滋味地低喃!澳皇钦嬷辛诵,看來真的要找個薩滿法師來瞧瞧了!  

  中邪?!捕捉到老福晉的耳語,聶云棠眸光一顫,思緒豁然開朗。  

  她何不就順了勢,把自己當成一尊仿佛被迷去了心魂的傀儡娃娃,來個順理成章?而翔韞看透老福晉的想法,揚起一貫的儒雅笑容,安撫道:“沒事的,福晉先去休息,其余的讓我來吧!”  

  見他一派輕松,老福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我想,玥兒妹妹只是太累了!辈浑y看出老福晉心中的忐忑,翔韞淡淡開口,語氣耐人尋味。聽得翔韞這話,聶云棠悄悄擰起眉心,不禁猜想這與她八字不合、處處犯沖的翔韞貝勒葫蘆里賣什么藥。  

  老福晉心里雖納悶,對翔韞卻極為信任,在他耳畔交待了幾句后,就這么離開了。  

  見老福晉漸漸走遠,聶云棠近乎苦笑地揚著唇,瞬即便有了主意。  

  既然事跡敗露,她索性就順著勢走,入秋的夜風沁冷,她可不想直杵在高墻上吹風。于是張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眸光,她無意識地凝視前方,一步接一步地往前,之后再一個踉蹌,她以著最快速、最合理的方法離開高墻。  

  她猜,無論如何翔韞貝勒都會護著他心愛的“玥兒妹妹”,這樣她還需煩惱嗎?果不其然,翔韞一瞥到那由高墻落下的身影,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迅速凍結!安粫!”他炯然的鳳眸圓瞠,僵直地瞪著眼前的狀況。  

  笨蛋!發(fā)什么怔!  

  在直墜而下的速度里,聶云棠心里一驚,簡直不敢相信翔韞那二愣子竟因為驚訝過度,遲遲未張開手臂,精準地將她護抱在懷里。  

  唉!完了!聶云棠閉上眼,為自己的失誤判斷認了命!  


  注一:〈噴嚏?掛枝兒〉錄自明、馮夢龍輯《掛枝兒》──取自《明清民歌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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