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爹娘和弟弟,霍炎庭鐵青著臉點頭。
“葉錦琪虧空十萬兩,竟然還說是老張干的!
“葉錦娘的爹,偷偷拿著金礦去黑市盜賣,根本不把霍家放在眼里。”
“葉家老三才絕,他強搶了靈霞城一個書院的姑娘為妾,還四處說霍家會為他報復上門尋仇的人!
“葉家老二的賭債已經(jīng)要到我面前了!被粞淄タ嘈Φ氐馈
一條一條數(shù)不清的罪狀、找不完的麻煩,不斷涌至霍家人的眼前。
“怎么辦?”
“爹娘,岳庭,這件事因我而起,為了我,你們不得不啞忍,我不能讓你們再承擔更多,余下的事,我自己來處理吧!币獎尤~家兄弟和老父,葉錦娘一定會強烈反彈,他得先把所有事掌握在手中,務求一擊必殺。
“我霍家不怕?lián)p失那點小錢,炎庭,你不必心煩,葉家想要錢就給他們,爹和娘只是想告訴你,我們有愧在先,但不能任人擺布!
“爹,我曉得!彼荒茏源龜,往后他要打起精神,好好跟葉家人周旋。
“苦就苦了芙蓉那個孩子了!碧锎汗庠箲坏氐。
“蓉兒怎么了?”霍炎庭渾身僵硬,他最不希望傷害的人便是芙蓉。
田春光閃躲著霍炎庭的目光。
“蓉兒到底怎么了?”
“哎,前一陣子芙蓉說要整理宴席的事,我把家里各庫房的鑰匙給她,讓她點算家中器皿,結(jié)果老太爺那邊有一天要一件金器,芙蓉怎么找也沒找到,老太爺就將她手里的鑰匙要回去了,可誰都知道老太爺什么時候管過這種事了。”明明就是葉錦娘故意設的局。“那孩子也真是讓人心疼,自從葉錦娘回來之后,她沒有任何怨言,每天不是去芙蓉坊看店就是在火房里為大家做吃的。”
“芙蓉嫂子真令人敬佩,不卑不亢,繼續(xù)照顧我們的飲食起居!被粼劳ヒ卜Q贊道。
霍炎庭呆呆的聽著,他多想下一刻就回到水芙蓉的身邊,吃著她不停喂來的食物,那些酥果子、碗豆涼糕、冷淘、蓼花糖在他的心底打著轉(zhuǎn)。
然而他也知道,此時的他是最不值得水芙蓉照顧的人,他時時刻刻都照顧著別的女人,將她置于一旁。
他真是該死!“爹娘,我去看看蓉兒。”
“好!快去吧!彼麄兌贾纼扇艘延袃稍挛匆娏恕
“姑爺姑爺,不好了,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小姐吐血了。”書齋外面?zhèn)鱽硇∑恐钡暮奥暋?br />
霍家人全都沉下臉來,霍磊深深地嘆了口氣。
“姑爺,你快出來呀,我家小姐就要死了!
“真是……”
每日只要他不與葉家的人在一起時,葉錦娘就用苦肉計,一次一次將他逼回身邊!這次也一樣,霍炎庭無奈地打消看望水英蓉的念頭,轉(zhuǎn)回水漣院。
葉家老爺?shù)綎|山別館里看望女兒,霍炎庭到老太爺跟前說話,留下他們父母倆共處一室,兩人見四下無人,便窩進暖閣里,竊竊私語。
“你肚里有了嗎?”
“爹,我回來這么久,霍炎庭從不到我房里過夜,怎么有?”
“你要生下孩子,地位才會牢固,如今我們在霍家都安插了自己人,只要你懷上長孫,他們就可以大展拳腳,到時候霍家的財產(chǎn)就是咱們的了!
“我不比你知道的少!在展家那么多年,我……”發(fā)覺自己說漏嘴,葉錦娘連忙停下來。
“你逃回來,展家人不會找你麻煩嗎?”
“死鬼都死了,展家人也不知道我的底細,他們只知道我是被死鬼救回去的落難小姐!
“那就好!
“眼下我什么法子都試了,他就是不肯就范!比~錦娘惡毒地瞇起眼睛。利用孩子得到屬于自己的地位,是她從展家學到的妙計,可這條妙計在霍家卻達成無望。
“一定是心里還想水芙蓉!比~家老爺陰狠地道。
“那就除掉這顆眼中釘!”
父女倆對視了一眼,打定主意。
“你們要做什么?”三嬸叉著腰對著五六個老婆子大聲喊叫。
“老不死的,你算什么人,讓開!
“出什么事了?”睡眼惺松的水芙蓉扶著酸痛的腰肢從房里走出來。
一個老婆子福了福身道:“芙蓉夫人,今天請你搬離堡主的寢院吧!
“為什么?”
“老太爺說,既然錦娘夫人回來了,寢院要住下兩位少夫人,地方小了些,今日就喚了工匠來,要將寢院擴
至北墻,所以請芙蓉夫人另覓住處吧!
要趕她離開她跟炎庭的小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堅強的水芙蓉變得很脆弱,一聽見要趕自己走,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夫人來了。”
有人高喊一聲。
“張嬤嬤,這事以往都由我來主理,什么時候勞煩到你頭上了?”田春光神色凝重地道。
“夫人見諒,老奴也是受老太爺指派到此辦差。”言外之意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恐怕有人狐假虎威吧!
“夫人若有疑問,可以去向老太爺請教,胡師傅,把那堵墻拆了,然后把西廂和東廂都擴延出去!睆垕邒咧更c工匠們開始干起活來。
田春光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連連暗咒,該死的葉錦娘!
“芙蓉,收拾收拾東西,到我院里住。”田春光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柔弱的水芙蓉道。
抹干凈淚水的水芙蓉搖了搖頭!拔疫是回芙蓉坊吧。”
“那怎么成!”
“娘,我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這里敲敲打打的,我住不下去。”她肚里的孩子哪里受得了這等吵鬧陣仗,她寧愿搬出去尋個安靜。
“好吧,我讓霍沖陪你回去!
就這樣,水芙蓉帶著細軟和回憶離開了青睚堡。
水芙蓉所乘的馬車剛拐進河東大街,卻沒見到排成人龍的長隊,她頓覺奇怪。
下了馬車,三叔垂頭喪氣地從屋里出來,一見水芙蓉便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老頭子!”
“三叔!”
“芙蓉我對不起你。昨夜店里被賊搶了,洗劫一空,所有值錢的東西和我們最寶貴的調(diào)料都被搶走了!
水芙蓉晃了晃,身形往下墜。
“芙蓉!”
“少夫人!”
幸好霍沖接住了她。
“芙蓉,店里存的上好食材也都沒了!
“少夫人,莫慌,屬下會叫兄弟們把賊人抓出來!
芙蓉看著被火燒灼過的院中石墻,心底一片沉寂。
“三叔三嬸,關門!我們不做生意了!彼煤眯菹ⅲB(yǎng)好精神,她不能認輸,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需
要她勇敢的支撐下去。
“妹妹,來,坐!比~錦娘笑顏如花,親切地拉過水芙蓉粗硬的小手,引她坐進紫檀圈椅。
水芙蓉沒有說話,靜靜地坐下。午后,一頂小轎將她抬入水漣院,說是葉錦娘相請,她便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答應,也許心里存著能見到霍炎庭的打算吧。她的身子越來越沉,平坦的小腹如今已微微隆起,從上個月起,她就開始穿著寬大的裙衫,掩住肚子的痕跡,令細心的婆婆也沒能看出來。
“相公今日跟我的兄弟們?nèi)レ`霞城葉家談事去了,妹妹,來,吃口香茶!
水芙蓉低垂著眼睛,點點頭。
“我回來也有四五個多月了吧,一直調(diào)養(yǎng)身體,沒有去看看你,做姊姊的真是過意不去。”
“請別這樣說!
“你可不知道,聽見我病了,相公說有多擔心就有多擔心,為我端茶倒水,還親自喂我喝藥!
是嗎?水芙蓉難過地想著,也許在他心里,愛葉錦娘是十成,愛她也不過五成吧,可能在他們的感情里,他對她的愛多于感激。這才解釋得通,為什么整整四個月來,她都不曾再見過他一面。
“讓我想想,我是什么時候遇上相公的?呀,這么一算可真嚇人,我還只有三歲的時候,六歲的相公來葉家拜年,見到我之后就時常到靈霞城看我呢。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相公在靈霞城書院念書時會帶我一起捉蟲子,帶我去爬山,帶我來青睚堡玩,這次回來,我們將過去到過的地方都重新游歷了一遍,沒想到我離開十年,相公還是這般的有心!
水芙蓉一直不怒亦不喜,靜靜地聽著。
感激永遠也無法替代愛,她在心底思索著。
“我想你也知道,他整整找了我十年,真心疼相公為我付出這么多,還聽說為了對抗山賊,他差點出事。相公待我如此,我這個失去名節(jié)的女人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我已非清白之軀,可相公的愛我如此,夜夜與我同床共枕!
腦海里出現(xiàn)霍炎庭與葉錦娘在水漣院中的男歡女愛,水芙蓉如陷冰窟。對,就是在這里,他與她朝朝暮暮,兩情相悅。
“小姐小姐不好了,我們抓到一個賊!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蹦昀系娜龐鸨粠讉丫鬟拉扯著,來到兩人面前。
“三嬸?!”水芙蓉站起身來,迎了上去,“她是跟我一起來的。”
“我們在她身上搜出了小姐的金耳墜!毙∑繑傞_掌心,足金的耳飾閃出耀目的光芒。
“老婆子我根本沒見過這種東西!”三嬸怒道。
“真是一窩的賊,偷了老太爺?shù)臇|西,還來偷我的。”葉錦娘忽地陰陽怪氣道。
水芙蓉瞠眸怒瞪葉錦娘。原來今日叫她來,是設好了圈套讓她跳。
“小瓶,叫家丁來,賞這老婆子十棍子!
“是!
“不能打!
“不能打?難道打你嗎?”葉錦娘奸笑道:“那我就替老太爺教訓教訓你吧,那個金盤子怎么說也是你偷的!
“你怎么可以隨便栽贓嫁禍!
“你不能打我家芙蓉,打我吧打我吧,別打我們家小姐。”
水芙蓉沒有再多說話,她上前緊緊抱住三嬸。
兇神惡煞的家丁已執(zhí)著棍子沖了進來,高高舉起的粗木棍眼看就要落在三嬸跟水芙蓉身上。
“蓉兒?!”霍炎庭一身騎裝,帶著霍光從月洞門里走了出來,看見院中被家丁壓制在地上的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他忘了帶東西,半途返回,便看見這個驚人的場景!斑@是怎么回事?”
“相公!你可回來了,嗚嗚嗚,老太爺要我代他責罰偷金盤子的賊,我下不了手啊!比~錦娘先發(fā)制人,撲入霍炎庭的懷里。
“你們放開少夫人!被艄馍锨疤唛_葉家家丁,扶起滿身塵土的水芙蓉。
“芙蓉,芙蓉你沒事吧。”三嬸抱住失神的水芙蓉大聲哭道。
黯沉的水眸里,映出的是霍炎庭與葉錦娘貼身而立的畫面。
忽地,水芙蓉覺得好難過,替自己難過,替肚子里的孩子難過。
他們好像一起變成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