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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龍策(下) 第5章(2)

  “小官!瞧你這眉開眼笑的模樣,又是整了哪個倒楣鬼了?”

  正與幾個商隊(duì)的瓢把頭把酒言歡的完刺,看見夏侯容容甩著短馬鞭,腳步輕快地走進(jìn)客棧里,立刻笑著吆喝道。

  夏侯容容聽見有人喊她小官,就知道是完刺,現(xiàn)在,這天底下只有他一個人還敢喊她“小官”,不過,她聽了覺得親切,還要他絕對不許改口。

  “不要把我說得像是喜歡鬧事的孩子。”她走到完刺面前,與同桌幾人都是相熟,“是那些人需要教訓(xùn),我勉為其難懲治了他們一下,我心里也是很不樂意的!

  雖然才短短一年,但是,如今的夏侯容容言行舉止,已經(jīng)少了先前的稚氣,仿佛在扛下“龍揚(yáng)鎮(zhèn)”這個重?fù)?dān)時,一夕之間長大,多了女人嬌媚的風(fēng)華,卻也有著令男人不敢輕易覬覦的強(qiáng)悍。

  “容夫人!迸c完刺同桌的一名大食商人笑著開口,“你‘懷風(fēng)莊’旗下的這家客棧,菜色是越來越好,有時候要帶商隊(duì)回國時:心里都還會舍不得吃不到這里的好菜,不過,你今天不夠意思,沒有誠意!

  “喔?”她笑挑起眉梢,“此話怎說?”

  “今兒個是咱們完刺大爺四十歲的生辰,論交情,你竟然沒準(zhǔn)備一桌好酒好菜給他慶祝,這不是失禮,是什么?”

  聞言,夏侯容容嬌顏頓時一沉,看得完刺與眾人心下微驚,忐忑著哪句話惹她不高興了,才正想不透之際,她已經(jīng)轉(zhuǎn)頭喊來了客棧掌柜。

  “掌柜。”

  “在。”

  “去把咱們湖里能吃的湟魚都撈上來,今天是我完刺大哥生辰,我要替他宴請?jiān)趫龅男值軅儯@場面要辦得熱熱鬧鬧,還有酒,多搬幾壇過來,別忘了再烤幾只全羊,知道了就去辦吧!”

  這話,她故意說得大聲,讓在場的人都能清楚聽見,一時之間,眾人不敢置信,為之歡騰嘩然。

  完刺也是滿臉不敢置信,站起來,走到她身后道:“小官,哥哥我有沒有聽錯?你要把那湖里能吃的湟魚都撈上來,給哥哥我做壽宴用?!你不心疼嗎?那可是風(fēng)爺從零海引渡過來,好不容易才養(yǎng)活的魚,那魚的肉質(zhì)肥嫩甘美,在這大漠里,是再珍貴不過的東西!”

  她回眸看他,原本嚴(yán)肅的表情,被一抹噙起的淺笑取代,“再珍貴,也總有個價(jià)碼,今天是哥哥你四十大壽,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不惑之年,我不過就是把大到能吃的魚撈上來,小一點(diǎn)的魚就讓它們繼續(xù)養(yǎng)著,不斷了它們的根,待哥哥做五十大壽,還是有魚能吃,咱們不怕!”

  她這話說得有恃無恐,卻是深得人心,這時,一群人跑過來拉著完刺又叫又眺,感謝托他這壽星之福,他們能有好酒好菜可以享用。

  夏侯容容神情淡然地退到一旁,看著大伙兒熱鬧喧騰,呢喃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語句,“更何況,魚也是他養(yǎng)的,我不過就是借花獻(xiàn)佛而已,有什么好心疼的?”

  說完,她聳了聳纖肩,輕呵地一笑,比起剛才整治那三個偷馬賊,把喬允揚(yáng)辛苦才繁養(yǎng)成功的湟魚給宰來吃掉,更教她感到痛快!

  有本事的話,他自個兒回來教訓(xùn)她呀!

  她諒他就算想要,也做不到!

  什么叫做“天高皇帝遠(yuǎn)”,她現(xiàn)在可是有很深刻的體會呢!

  更何況,那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他,還真是位“騰里羅”,是上天所賜,教朱蜃國百姓景仰尊敬的汗王,是個名副其實(shí)的“皇帝”呢!

  一思及此,她如星辰般的美眸,有瞬間被淡薄輕愁給掩覆,但她隨即揚(yáng)唇笑笑,把這愁思給轉(zhuǎn)頭就拋扔在腦后。

  過了好一會兒工夫,伙計(jì)們開始上酒上菜,夏侯容容與完刺同桌敬酒,酒過三巡,完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臉色顯得有些沉重。

  “小官,有件事情你聽說了嗎?”

  “大哥有話就直說了吧!”

  “最近,在你們‘龍揚(yáng)鎮(zhèn)’上,沒有商鋪傳出收到假銀錠的事嗎?”

  “大哥這一路過來,可是聽說了什么?”

  聽到假銀錠的事情,她想到了自己才剛來“龍揚(yáng)鎮(zhèn)”當(dāng)小官時,所追查的事情,不過,怕是已經(jīng)聽說有人在追查,有了警備之心,再加上不過想略試水溫,后來那幫人就徹底消聲匿跡了!

  “不是聽說,是親眼目睹……”

  完刺見一旁的人都已經(jīng)酒酣耳熱,根本不會分心仔細(xì)聽他們說話,才將這一路過來的所見所聞,向夏侯容容開始娓娓道來。

  那天,在聽完刺說了假銀錠的事情,夏侯容容便開始讓人布局,想要引蛇出洞,不過,料想那幫人不敢直接找“懷風(fēng)莊”旗下的鋪號下手,所以,她讓人以江南人來這里做絲綢生意,在最熱鬧的大街口,開了一問綢緞鋪?zhàn)印?br />
  江南人,外地初來乍到、新鋪?zhàn)樱@地方的規(guī)矩人面都還不懂,她故意多請幾個生手,讓人看起來就知道是笨手笨腳,果不其然,用假銀錠的入很快就挑上這家新綢鋪?zhàn)酉率,說手里有太多銀子帶著嫌沉重,也懶得找銀莊換銀票,干脆買一大批綢緞回西域,再做一筆買賣。

  “夫人!币幻镉(jì)暗中取了一錠銀子進(jìn)入內(nèi)室。

  “剪開,看是硬是軟!毕暮钊萑葸B看都不看,直接下令道。

  “是!惫乒駪(yīng)聲,從一名伙計(jì)手里拿過利剪,將銀錠剪成兩半,剪完之后,拿起其中一半,神色顯得凝重,“夫人,是硬的。”

  身為“懷風(fēng)莊”的鋪號掌柜,當(dāng)然不會是第一次剪銀子,自然也知道銀子剪下去的手感,從中可以判別出銀錠里究竟是摻了鉛或是銅,若是加了鉛,那就會比普通的銀更軟,若是銅質(zhì),那手感就會比銀更硬。

  老譚接過被剪開的半邊銀錠,仔細(xì)地端詳?shù)酌,半晌,轉(zhuǎn)頭望向夏侯容容,肯定地說道:“是‘天蓋’!

  聞言,夏侯容容瞇細(xì)美眸,眼神陰沉,泛起一抹冷笑,“這些人真是越來越刁毒,上回至少還可以見到‘鼎銀’,人說無六不成鼎,雖然那銀錠里的雜鉛見火飛去,可是最少還有六程真銀在里面,沒想到,這回拿上門來的,竟然是‘天蓋’,這里頭的真銀連一程都不到!要是收了這種銀兩,別說要賺錢,店家連本錢都拿不回來!”

  真是不想還好,越想越生氣!

  “夫人,那現(xiàn)在……?!”郭掌柜頓了一頓。

  “收下,跟對方說這筆買賣咱們接了,他要多少,咱們就給多少。”

  “可是眼看著是賠本的買賣,咱們就白白認(rèn)賠嗎?”

  聞言,夏侯容容微挑起秀致的眉梢,一臉疑惑的表情仿佛在反問“你是今天才認(rèn)識我這個人嗎?”的樣子,頗有好笑又無奈之意。

  “郭大掌柜,在你面前的可是咱們?nèi)莘蛉恕!闭l也占不了她半點(diǎn)便宜!老譚微笑說道,但在夏侯容容面前,也只敢把話點(diǎn)到為止。

  “是是,我糊涂了!是糊涂了!”郭掌柜拍了下腦門,一臉恍然大悟,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轉(zhuǎn)身吩咐伙計(jì)照夫人的話去辦。

  “溫陽。”她回眸望向身后,輕喚了聲,給了一個示意的眼神。

  “是!睖仃柫⒖虝,閃身從后門出去。

  然后,在那名假扮胡商的人帶著手下扛走大筆絲綢出鋪門時,不動聲色地跟隨在他們身后而去。

  這時候的夏侯容容,忙著與老譚和郭掌柜商量對策,還不知道這一起假銀錠的事件,會牽扯出她的身世之謎,就在不久之后的將來……

  入秋了!夜里的風(fēng)開始透著會凍人的刺寒,天上的月色,也顯得格外清亮。

  夏侯容容迷蒙地從睡夢中醒來,側(cè)躺著身,聽見外面敲著三更的梆子,抬眸望著月色透進(jìn)門窗,讓一整面門扇像是發(fā)著光亮。

  再過幾天,即便是月亮高掛,她也看不見了!因?yàn),等到天候再冷涼些,府里的奴仆就會在門窗掛上氈毯,白天時卷起,晚上就會放下?lián)鹾?br />
  她合上美眸,半晌,又再睜開。

  這次,她看著的,是眼前的空蕩。

  那原是喬允揚(yáng)睡的位置,如今,空得像是在她的心里挖了個洞。

  她纖手輕伸而出,撫著那冰涼沒有溫度的床褥,再掩不住心里的思念,化成惆悵染上瞳眸。

  他知道了嗎?夏侯容容在心里想道,他知道朝廷已經(jīng)起了疑心,這段時日,不斷地派采子潛進(jìn)“龍揚(yáng)鎮(zhèn)”,就是為了追查出“懷風(fēng)莊”莊主真實(shí)的身分,是否,就是如今的騰里羅汗王。

  雖然還是維持一貫的生活方式,但不知不覺地,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一言一行都不敢掉以輕心,但是也刻意讓朝廷保持猜疑,讓他們覺得“龍揚(yáng)鎮(zhèn)”是親近朱蜃國的一方,她讓各方勢力維持巧妙的緊繃,適時出一些亂子,教朝廷不敢掉以輕心,也無力弭平。

  表面上,她在人前談笑風(fēng)生,但是在心里,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一步步都是如履薄冰。

  就怕,會毀了與他的約定,不能完成他的托付。

  也怕,拖累了夏侯家,要與她一起陪葬。

  更別說,他走之前,把“龍揚(yáng)鎮(zhèn)”和“黃土堡”,以及一干眾人交到她手里,只要絲毫有個差錯,他們都不能幸免于難。

  “聽說,你在帶兵打仗時,在人前總是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世人以為你奇丑無比!彼剜,仿佛他就在眼前,淡淡地噙起一抹笑,“可是他們怎么不想想,北齊蘭陵王打仗時以面具覆臉,是因?yàn)樘^俊美呢?”

  頓了頓,她露出一抹淘氣的笑,搖了搖頭,一頭披散的青絲如緞般泛出動入的光澤,將臉埋在他躺過的枕上,仍笑著,卻心痛在這枕上幾乎已經(jīng)感受不到他粗獷陽剛的氣味。

  “但你不是蘭陵王,我相信他一定長得比你好看,但我愛的男人是你,今生今世,只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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