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在陸知瑤徹底脫離了比賽后,宋藍筠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間的聯(lián)系也因此被切斷了,在繁忙的工作中他沒有時間去找陸知瑤,就算數(shù)次下班后特地路過她家,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上樓找她。
那天飯后他說了一句「再見」,意思是「再次見面」而不是「再也不見」!可陸知瑤再沒給他打過電話,仿佛他們之間那始于那一次綁架的契約已經(jīng)完成了,他對她再沒用處了,有時候宋藍筠會無故地出神,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是不是被拋棄了?
怎么可能?那個叫杰廷的家伙對她那么絕情,她都念著他曾經(jīng)對她的那一點好,而自己一直對她那么好,被綁架了都沒去報警,她怎么可能利用完他就不管了?他們之間已經(jīng)是朋友了。
對,他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所以他不一定非得她需要才能去找她,不一定非得有事情才去找她。他可以、可以去找她串門子啊。
在長久的憋悶后,宋藍筠總算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能大大方方去見陸知瑤的理由,怎么說呢,好像不給自己一個理由就沖動地跑去見她是不行的,那樣無緣無故的沖動是會被賦予另一種意義的,而他又莫名地懼怕那個意義。
站在陸知瑤家站前,宋藍筠總是覺得心情復雜,他推了一下門,門竟然又被向里推開了,而屋里仍是傳出交響樂的聲音,只是音量十分正常,她怎么又不鎖門?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要是有壞人進來怎么辦?邊這么想著,宋藍筠邊大搖大擺地推門而入。
陸知瑤的房子非常小,推開門就能看到整個客廳,所以宋藍筠剛進屋人就已經(jīng)愣在了門前,連門都忘了關(guān)。
陸知瑤家客廳沙發(fā)上的女人,也同樣一臉見鬼表情地看著他,兩個人像是要把對方臉上看出個洞一樣,那女人穿著一身職業(yè)套裝,絕不是陸知瑤會穿的,頭發(fā)的長度也完全不同,長相也明顯是兩個人……
宋藍筠極有想像力地腦中掃過了陸知瑤去整容的可能性,但就算她去整容了,也不可能這么巧整成他前女友的樣子。
「你怎么會在這?」
「藍筠……」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們果然都沒有認錯人,可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這個從天而降坐在陸知瑤家沙發(fā)上的女人,正是那個他交往六年,又和他好朋友結(jié)婚的前女友洛亭亭。
本來就讀法律系的洛亭亭,后來又借助她老公的關(guān)系進了某個知名律師事務(wù)所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令人刮目相看的大律師了,而她會出現(xiàn)在陸知瑤家,是來和陸知瑤談工作的。
律師找陸知瑤談事情?雖然洛亭亭不能具體說是什么事,但這已經(jīng)足夠讓宋藍筠的心吊起來了,一時間他把眼前的人跟他關(guān)系很尷尬的事全拋去了腦后,急切地問她,「不會是她又惹出了什么事吧?」天啊,陸知瑤不會真的又一時沖動綁了別的什么人吧?他擔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就知道應(yīng)該時刻盯緊她的。
「其實她沒那個意思,對方是什么人?我能去跟他談?wù)剢?」以陸知瑤的口才只會越說越嚴重,還是他去跟對方解釋一下比較好,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問洛亭亭,「不會是很嚴重,對方?jīng)]有撤訴的可能性吧?」
洛亭亭聽得一頭霧水,可看他那緊張如無頭蒼蠅般的樣子,她本來因驚訝而發(fā)亮的雙眼黯淡了下來,緩和地告訴他,「不是什么刑事訴訟啦,我學的可是商法好嗎?」
哦,對,這么說是財產(chǎn)糾紛了?宋藍筠放心的同時又產(chǎn)生了新的疑惑,而最重要的是,身為主人的陸知瑤并沒有出現(xiàn),他四周觀望,她家只有這么點地方,人要是在的話早就露面了。
「她說去樓下超商買醬油……」洛亭亭看出他的急切,幫忙解釋說:「本來我聯(lián)系過她很多次了,她都說沒有空、沒時間見面,我只能自己找上門來,我也是才到一會而已,還沒開始說正題,陸小姐就說家里的醬油沒了要出去買!顾戳丝幢恚敢呀(jīng)買了二十分鐘!
這下宋藍筠徹底放心了,這的確是陸知瑤的作風,說明洛亭亭沒騙他,想到陸知瑤努力想理由逃走的樣子,他不自覺地笑了出來,「我想她一定是很不歡迎你!
「我也覺得!孤逋ねた嘈,「可沒有道理啊,我?guī)淼挠植皇菈南ⅰ!?br />
工作上的事需要保密,洛亭亭也不能跟他大聊特聊,兩人沉默了會,只能聊起些日常的事情。
洛亭亭說她結(jié)婚后過得并不好,結(jié)婚一年后就離婚了,也沒有孩子,現(xiàn)在一個人過,工作忙忙碌碌,連一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她大方地承認,自己結(jié)婚是因為對方能讓她進現(xiàn)在這家事務(wù)所工作,就像當初她也大方跟他承認,嫁給他的好友是因為對方的條件比較好一樣。
她有自己的目標,為了實現(xiàn)那個目標愿意放棄另一些東西,正是因為她這種不拐彎抹角的性格,讓宋藍筠始終無法恨她。
可宋藍筠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這樣平心靜氣地面對她,跟她聊些平常的話題。
「有的東西沒有時很渴望,得到了又覺得很不值得!孤逋ねた粗行┖槊}脈,
「藍筠,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真的,我沒臉再見你,就算手機里保存著你的電話,也從來不敢打,離婚后我總是想到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的時光,大學時的單純快樂,什么都不用去想,多好啊,那時候我們都很奮不顧身,現(xiàn)在怎么卻不行了呢?」
「擁有的越多,就越不舍得丟掉,又怎么會奮不顧身?」宋藍筠看著她的臉,也有些感觸良多,「幸好我們現(xiàn)在過得都不錯!
「你還在怪我,是嗎?」
他沒有說話,洛亭亭上前,走到他面前,用那雙直率、充滿侵略性的明亮大眼望著他,這讓宋藍筠干笑起來,巧妙地躲開她伸向自己臉頰的手,「拜托,就算我依舊很英俊,你這么看,我也是會臉紅的!
「藍筠,我……」
他們身后傳來微弱的響動,在交響樂的音符里,那微波的響動是那樣觸動著宋藍筠的神經(jīng),他轉(zhuǎn)頭,陸知瑤提著塑膠袋,站在門前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出奇怪的戲碼。
洛亭亭的手尷尬地收了回去,他們忘了此時還是在別人家里,而且大門還是敞開的。
宋藍筠呼了口氣,一是慶幸陸知瑤的及時到來解救了他,同時又很無奈,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做,怎么好像有種當了陳世美的感覺?
「你來干什么?」陸知瑤愣了一下,不知是沒興趣還是不想問,完全忽略剛才自己看到的事情。
不過顯然她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不然語氣不會這么不好,這竟然讓宋藍筠感到有些放心?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傾向了,「我來看看你。」他說。
「不用你看,你回去吧。」陸知瑤自顧自進了廚房,把醬油放好后出來,又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還在?」
「我大老遠來,你要趕我走?」他們可是很長時間沒見面了耶,她要不要這么絕情?
陸知瑤很為難的樣子,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洛亭亭身上,對他說:「我要跟洛律師說事情,不方便有別人在場!
好吧,看來他算是救了洛亭亭了,要不是他來,陸知瑤不知會買多少次醬油,以逃避洛亭亭帶來的消息,可很明顯,在面對他和面對那件事上,她選擇了后者,看來他更惹人厭呢,自討了沒趣,宋藍筠當然只能識相地離開,其實他的心里也是很亂的,留在這里會讓他很尷尬,回去也好。
陸知瑤的反應(yīng)雖說過于冷漠,但也證明了她心里其實是有點在意的,宋藍筠放心地回了家,等著陸知瑤聯(lián)系他、問他跟洛亭亭是什么關(guān)系,他連該怎么回答都想好了,他唯一期待的是她的電話,不然,他會很失望的。
隔了五天,在宋藍筠洗漱好準備上床睡覺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那是專為陸知瑤設(shè)定的鈴聲,他接起電話,并瞬間計算出自己下次放假是星期幾,以便陸知瑤約他見面時能馬上回答。
可陸知瑤才不是約他出去吃飯、見面聊八卦,電話里她鼻音很重,一聽就是邊哭邊打過來的,嚇得宋藍筠僅剩的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怎么辦?我好像,殺人了……」電話里,陸知瑤哭了半天,只說出這么一句話。
宋藍筠背脊沁出一層冷汗,連呼吸都變得冰冷,可他硬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極力控制讓自己聲音平穩(wěn),問她現(xiàn)在在哪里。
陸知瑤說出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兩條街的地方,他叫她不要掛電話,隨便披了件衣服在睡衣外面就跑了出去,他一邊在電話里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一邊掃視著街上行人。
穿著藍條紋睡衣,外面套著皮外套,穿著拖鞋的他顯然是街上最受矚目的人,風往他的睡衣里鉆,他一點都感覺不到冷—拿電話的手因凍得麻木而疼痛起來,他仍死握著那電話,就怕電話里她的聲音嘎然而止,好像那樣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一樣。
好不容易,他在一間幾乎被廢棄的電話亭里找到了陸知瑤,她還穿著那件短袖居家服,蜷縮著蹲在電話亭里,全身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宋藍筠二話不說,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期間注意到她的頸間有兩道指甲的抓痕,聯(lián)想到電話里的內(nèi)容,他已是心驚肉跳,但他強忍著沒把自己的心情表現(xiàn)出來,為了不讓她更緊張還擠出了一個十分不在乎的笑。
「叫我來找你,自己卻躲在這么隱蔽的地方,在玩躲貓貓嗎?」
「沒有啦!龟懼幚约荷砩纤耐馓,上面有他的氣味,「我從家跑出來想去找你,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想打電話給你又沒帶手機,看到這間電話亭就走了進來,又想到自己沒帶錢……就找路人借了點硬幣,然后外面又很冷……」
「好了好了,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箍此敲次貫樽约恨q解起來,宋藍筠為自己那個不好笑的幽默感惱火起來,他把她抱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我只是不想讓你太緊張而已,不會有事的!
陸知瑤頭靠在他肩上,默默地點了點頭。
一對穿著睡衣的男女,一前一后、手牽手地在街上走,種情像是要奔赴戰(zhàn)場的戰(zhàn)士,而實際上宋藍筠的心情還真是如此,如果陸知瑤說的沒錯的話,此時在她家應(yīng)該有一具尸體,那個叫杰廷的人的尸體。
如果她真的殺了那男人,他會為她請世界上最好的律師,無論她被判幾年他都會陪著她,每天去看她,讓她不至于太孤單,不,為了那種男人坐牢太不值得了,干脆掩埋尸體當沒這回事……反正他最近看了不少偵探片,躲避警方的基本方法還是知道一些的,在事情敗露前馬上帶她出國,他的積蓄夠不夠辦兩張假護照呢?
「呃……怎么不見了?」陸知瑤盯著自己凌亂的床,顯得格外疑惑。
「什么東西不見了?」心懸得半高的宋藍筠可受不了其他刺激。
「他,杰廷不見了!龟懼幙纯此,指了指床,「我走時,他就躺在這里一動不動!
「不會是被鄰居發(fā)現(xiàn)了吧?回來的時候門是開著的!箍捎忠幌,若被人發(fā)現(xiàn)了不該還這么安靜,難道是尸體自己走了?
兩個人詭秘地瞧著那張床,陸知瑤顯然已經(jīng)沒有頭緒,宋藍筠告訴自己打起精神來,他吸了口氣,邊安撫陸知瑤,邊溫柔地問她,「你確定那個人已經(jīng)……那個了?」
「我也不知道,當時太慌亂了,他一直往我身上撲,我一急就給了他幾拳、踢了他幾腳,然后他就倒在床上不動了,我當時很害怕,腦袋一片空白,就跑出去了……」
宋藍筠聽得眉頭都皺了起來,那個人突然跑來要跟她和好,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幸虧她以前學過幾手,不然面對那種從事體力勞動的男人,她怎么跑得了?當時的情景該有多危險,他都不用特地去想,他不由分說找出陸知瑤的手機,撥通了那男人的電話,這一切看在陸知瑤眼里都很瘋狂。
只見宋藍筠邊深呼吸邊等了幾秒,然后音量猛然加高,沖著電話亂喊一通,「原來你還活得很健康嘛!我是誰?你猜啊……什么?好啊,你想告就來告啊,聽到你說你還有力氣自己去醫(yī)院開證明我真是高興……威脅這種事我是你祖師爺,等你傳票就是了!」掛了電話,順手把電話丟到一邊,他氣得胸前起伏急促,看上去好叫人揪心。
但從電話里的情況看來,她并沒殺人?陸知瑤見他努力平復氣憤,稍有緩和時,輕聲問他,「他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