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無垢庵最里面、最隱密的房間,一開門,里面擠滿了表情驚惶的少女,她們?nèi)际侵苡聒P透過手下自各地拐帶回來的無依少女。
來到無垢庵后,她們?nèi)魂P(guān)押起來,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這里等著被揀選,爾威東挑西揀地湊齊了二十名少女后,滿意地隨著周玉鳳走出密室。
“什么時候要?”周玉鳳問。
“還得聯(lián)絡(luò)開陽那邊的大老板!彼f。
她的神情微微一凝,“最近可得警醒點,江三郎就是太大意了!
“放心,我知道的!睜柾孕艥M滿,“我這邊的大老板可不是尋常人物!
“小心駛得萬年船!敝苡聒P冷冷地睨他一眼,“幸好這次火是沒燒到朱博身上,否則你我都躲不過!
“明白!
她忽而想起一事,又道:“對了,前兩天那個爾沫來過!
“怎么,她是來送包子還是送人?”
他知道爾湖找上她之后,她真為無垢庵是收容孤女的地方,經(jīng)常送素包子過來,前陣子還帶了一個流落街頭的孤女過來請無垢庵收留。
“都不是,她瞧見她送來的那個丫頭被帶去無雙院,所以過來質(zhì)問爾湖!
聞言,爾威沉下臉,“然后呢?”
“爾湖被她問得都詞窮了,幸好我及時趕到,我告訴她,小云只是去做雜活兒,若不習慣,隨時能回來!
“她信嗎?”
“暫時是信了。”周玉鳳目光一凝,“總之咱們得小心,我好不容易才另起爐灶,可不能出紕漏。”
爾威咬牙切齒地道:“那個賤丫頭,埋不死她,我就把她賣了。”
周玉鳳早聽他說過他跟爾沫之間的恩怨糾葛,她不以為然地道:“你根本不該讓爾湖去找她!
他一臉憤恨,“我只是看不得她好好的活著,她不過是賤女人生下的賤種!
她不悅地瞪著他,“她若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女子,我才不管你怎么處置她,問題是,她如今在崇安可不是一個人,要是她出了什么事,直定有人卯起勁來找她,到時找到無垢庵來,你我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她知道爾沫是從春風澡堂出來的,而春風澡堂的老板娘可不是省油的燈,她在崇安人脈甚廣,在她澡堂出入的人也都是臥虎藏龍。
“行了,我知道了!睜柾行┎荒蜔┑鼗氐馈
從他發(fā)現(xiàn)爾沫還活著,他就整天想著要如何對她,可就是因為她跟春風澡堂的老板娘要好,再加上自己開了鋪子,認識了不少人,使得他無法輕易對她下手,天知道他多想把那丫頭抓回鬼門山埋了。
“沒事的話,你快走吧,趕快把時間定了,這些貨別放在無垢庵太久!敝苡聒P催促道。
“知道,我一早就去云仙客棧!睜柾f。
收店后,爾沬帶著春姨預訂的包子來到春風澡堂,兩人坐下來閑聊,春姨告訴她,有個常來的客人有意娶君姊做填房。
“那男人是賣魚郎,妻子在兩年前走了,留下兩個女兒,他來澡堂也有一年多了,我從旁觀察著,覺得是個不錯的男人。”
“那君姊怎么想的?”爾沐好奇的追問道。
“阿君覺得他不錯,可又怕自己的出身不好!
“君姊也是可憐人,過去再不堪,也不是她的錯,就算是她的錯,若是知錯能改,也是能改頭攙面的,不是嗎?”
春姨點頭一笑,“我也是這么跟她說的!
“她聽進去了嗎?”
“應(yīng)該多少聽進去了!贝阂炭桃鈮旱吐曇舻溃骸扒皫滋焖,那男人帶著兩個女兒來找她,四個人一起游湖去了!
聞言,爾沫為君姊感到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嗎?”春姨慨嘆一聲,“雖說我這間澡堂不是什么藏污納垢、不清不白的地方,但我還是希望你們有機會就趕緊離開!
爾沫胸口一暖,感邀地道:“春姨,你真是個好人!
春姨淡淡一笑,“你也是,趕緊找個男人安定下來吧!在黃水街好段時日了,可有認識什么好男人?”
爾沬想到上次跟齊三不歡而散,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說吧,你喜歡什么的男人,春姨幫你找找!贝阂膛呐男馗,“我看男人的眼光可準了!
“春姨,我……沒想過。”她蹙眉一笑:“我一個人過得很好。”
她很慶幸自己從來不是那種一有交往對象就到處放閃的人,要是她一開始就把自己跟齊三的事告訴春姨,現(xiàn)在可就要尷尬死了,現(xiàn)在想想,她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只是,她到現(xiàn)在還是完全無法理解齊三的行為,他表現(xiàn)得那么在乎她的樣子,又為她做了那么多事,為何在她以為他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以為他是真心真意時,他又突然變了態(tài)度?
有時她都會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有多重人格,唉……
“什么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春姨沒好氣地道,“你以為老娘喜歡獨守空閨嗎?你以為我累得半死時,不希望有個男人來安慰我、幫我揉揉腳、捶捶背嗎?要是有好男人,我才不會放過!
“春姨,你尋覓了那么久,都沒遇到一個,可見得好男人少之又少!
春姨輕啐一聲,“你才幾歲就這么悲觀。”
“春姨就別擔心我了,我能把自己照顧好的!
春姨正要說話,眼角余光見有人走了進來,待看清對方的模樣,她倏地眼睛一亮,“齊三?”
爾沫的身子猛地一僵,好想回頭看他,但她克制住了,強裝鎮(zhèn)定。
雖然爾沫背對著,齊浩天還是一眼就認出她的背影。對于她,他太熟悉了。
“還有私浴池嗎?”他已繞到爾沬前面,雖是對著春姨說話,兩只眼睛卻是看著爾沫。
爾沫抬起黑亮的眼眸看看他,眼底有著壓抑的埋怨,隨即她把臉扭開,站起身道:“春姨,我先走了!
“爾沫!饼R浩天故意地叫住她,“難得碰上了,不聊兩句?”
爾沫不想讓春姨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有什么,努力壓抑住幾乎要冒出頭的火,轉(zhuǎn)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近來好嗎?剛從香樓姑娘那兒來?”
這話里的酸味兒太濃,就連不知情的春姨都嗅到了不對勁,但她不動聲色,靜靜的觀察兩人的互動。
“不是香樓姑娘,是秋言!彼苊黠@感受到她在吃醋,也清楚知道她對他是什么樣的糾結(jié)及感情。
照理說兩情相悅是很美妙的,可因為他的身分,而她似乎又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必須壓抑對她的感情,但是他實在做不到不愛她,所以他心亂了,無計可施之下只能用如此粗暴又笨拙的方式對待她。
爾沫一頓。秋言?那又是誰?不過又關(guān)她什么事?他只不過是她遇到的第四個渣男,她只要像之前那樣,將他忘了就沒事了。
“春姨,我先走一步!闭f罷,她扭頭就走。
齊浩天鐵青著臉,一直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
春姨看在眼里,忍不住試探地道:“齊三,你……”
然而她話未說完,齊浩天已邁開大步追了出去。
他自爾沫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拽了回來,她一個踉蹌,幾乎要跌進他懷里,還沒站穩(wěn)腳步,她便氣恨地瞪著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猛地,他的警覺心將他的理智使勁址了回來。
是啊,他在做什么?他想質(zhì)問她什么?他想厘清什么?他難道不知道要是打草驚蛇壞了大事,將有多少無辜女子繼續(xù)受害?
不管他對她的愛是多么的沸騰,他什么都不能說也不能問。
“你到底有什么毛!”見他不說話,只是睜著眼睛看著她,她的怒火都燒到頭頂了,她氣恨地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惡狠狠地質(zhì)問道:“如果你只是玩玩,不必這么費勁兒吧?說什么你想保護我,不準別人傷害我,可是一直傷害我的人就是你!你是吃飽太閑沒事干?還是你人格分裂,連你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看著他的表情越來越困惑,爾沫這才意識到她實在太過氣憤,不自覺冒出太多二十一世紀的用語。
“我以為我了解你,我以為我能相信你,我為你跟那些好看的男人不同,可是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的人。”她盡可能用他能理解的說法,“如果我只是你游戲人間的其中一場游戲,那我告訴你,我不玩了。”
齊浩天心里五味雜陳,就算是笨蛋都可以看岀她有多么在乎他,而他的“突變”,又讓她多么憤怒及傷心,明明清楚感受到她對他的感情,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頻繁的進出無垢庵,頻繁的跟那些人往來,被她帶往無垢庵的少女如今又已經(jīng)被賣至無雙院,她跟這一切都不相干嗎?若她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分子,那么她是自愿的,還是迫于無奈?
不,他看不出她有半點的無可奈何,她有自己的鋪子、有自己的生活,在她身上,沒有一丁點受到脅迫威逼的蛛絲馬跡,他多希望她其實是有苦衷的,這樣他就不會這么痛苦,他還可以幫她,拯救她。
爾沬指著他身子罵道:“我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如果你又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見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都認不得你!”撂下話,她轉(zhuǎn)身走開。
“爾沫!”齊浩天沉聲喝住地。
她轉(zhuǎn)身,不悅地瞪著他!案擅?!”
但其實她氣的是自己,她真是太沒出息了,才說不想看見他,怎么他一叫她,她就應(yīng)了?
他凌厲的眼眸深處,有著他極力隱藏的無奈及沉痛!澳闶歉蓛舻膯?”
爾沬陡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難道他這樣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是因為懷疑她不干凈?
他的干凈指的又是什么?因為她在澡堂工作過?因為他差點被江三郎占了便宜?如果他覺得她不干不凈,為何一開始要來招惹她?
這一刻,她真的恨透了他。
“混蛋!”她沖著他大罵,旋身大步離開。
這一次齊浩天沒有追上去,但是他的心跟著她走遠的腳步一點一點的往下沉,也一陣一陣的揪痛著,他不知道自己這么杵了多久,直到身后傳來春姨的叫喚聲。
“齊三?”
他沒轉(zhuǎn)過身,只是冷冷地道:“春姨,什么都別問。”他不用想也知道春姨想說什么她是明白人,想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不尋常。
春姨上前一步,站在他身邊,憂心的道:“我提醒過你,她很認真……”
齊浩天深吸一口氣,微微撇過臉看向她,無奈地道:“春姨,我也是認真的。”
迎上他那隱隱有著愁緒及感傷的黑眸,春姨心頭一撼,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