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則是淚流滿面的伸手將女兒從地上扶起,哭道:“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比缓笏o緊地環(huán)抱住女兒,再也遏制不住嗚咽的哭出聲音來。嗚嗚……她可憐的女兒,為什么會遇到這種事,為什么?
“對不起,娘!鼻亓_敷反手抱住母親,在母親懷中哭泣道:“女兒真的不愿為妾,也不求嫁得富貴,只想象爹娘這樣平平凡凡,夫妻同心,吃苦享樂都在一起的相守到白頭就足夠了。女兒不怕吃苦的!
“娘知道,娘都知道!
“娘,女兒好害怕,如果那位大人知道女兒對他撒了謊,根本未有婚配的話,他會不會威脅咱們家,強納女兒為妾?”
“不會有那種事!”秦文忠斬釘截鐵的開口道。
母女倆聞言,不約而同抬起頭來,轉(zhuǎn)而望向他這位一家之主,然后發(fā)出不明所以的聲響。
“爹?”
“老爺?”
“爹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fā)生的。”秦文忠看著女兒,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因為他知道,即使是女兒愿意為家族犧牲,愿意為人妾室,他也不會眼睜睜的讓女兒去嫁給一個足以做女兒祖父的老頭子,即便那個老頭子有錢有勢,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
“爹,民不與官斗,咱們斗不過他的!鼻亓_敷抹著淚,沙啞的說道。
“那就別斗,明兒個娘就找媒婆打聽,看有沒有適合的人,咱們快點把你的親事辦一辦,看那個狗官還敢不敢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睏钍系哪X袋突然靈活了起來,一邊抹去臉上的淚水,一邊忿忿地開口道。
“夫人,說話小心點。”秦文忠沉聲警告。狗官這兩個字可不能亂說,會引禍上身的
楊氏撇了撇唇,忿忿不平的反駁,“那個人本來就不是個好官,竟然想強搶民女為妾。若不是咱們敷兒反應快,說不定明兒個就有一抬小轎出現(xiàn)在家門口,把咱們的女兒強行抬走了!
“我剛說了,絕對不會讓那種事情發(fā)生!
“不是你說了不會發(fā)生就不會發(fā)生,咱們這種平民百姓拿什么和那些官府衙門里的大人斗?”護犢心切的楊氏口氣有些沖!霸蹅兗疫@幾年是賺了些銀錢沒錯,伹那好色的狗官肯收錢放人嗎?這種事咱們又不是沒聽說過,去年柳縣不是也有一戶人家的閨女被某位大人給盯上,結(jié)果那戶人家又托關系又塞錢的,也不知花了多少銀兩、欠了多少人情債想救閨女,最后不是依舊人財兩失!
秦文忠聞言,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口氣。狗官啊,全都是強搶民女的狗官!
“爹、娘,對不起,都是女兒的不是!鼻亓_敷悲戚的低語。身為女人的她,對于這個男尊女卑、階級分明的社會有種凄楚的無力感。
“不是你的錯,聽說柳縣那戶人家的閨女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只一回陪她娘親到廟里上香被那狗官撞見就被盯上,這全都是命啊。敷兒,我可憐的女兒怎會也遇到這種禍事,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俊睏钍险f著又忍不住淚如雨下的哭了起來。
“好了,你先別哭,事情還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秦文忠被妻子哭得有些煩躁。
“沒錯,只要咱們趕緊替敷兒找個良人嫁出去就行“。這事宜早不宜遲,明兒一早我就親自去找李媒婆,她若沒人選,張媒婆和楊媒婆雖沒李媒婆那么實誠,但也能去打聽一下。”楊氏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道,F(xiàn)在不是哭泣的時候,為了女兒,她得堅強才行。
“要說人選,其實眼前就有一個!鼻匚闹艺f。
“誰?”楊氏立即問。
“孟家商行的少爺孟浩南!鼻匚闹艺f。
“對!沒錯!我怎么會忘了這么好的一個人選呢?”楊氏有些激動,喜形于色的叫道。
秦羅敷并不想摧毀爹娘好不容易獲得的希望,卻不得不開口,搖頭道:“爹、娘,孟公子不行!
“為什么不行?”楊氏迅速反問,一頓后又語重心長的對女兒說:“敷兒,娘不知道你為何一直對浩南那孩子帶有成見,但那孩子真的是個好孩子,不僅長得好、家世好,對爹和娘也恭敬,最重要的都一直對你很好。以往爹和娘都由著你任性,但是現(xiàn)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娘,女兒不是任性才說不行,而是真有不行的理由!鼻亓_敷對母親說。
“好,那你說說看不行的理由!
秦羅敷沒說,卻反而轉(zhuǎn)頭看向父親,開口問:“爹,您可知道女兒說不行的理由?”
秦文忠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女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深嘆了一口氣,道:“因為孟家世居簡州城內(nèi),根基都在簡州,與州府之間的關系更是盤根錯節(jié)!
“這和咱們現(xiàn)在說的事有什么關系?”楊氏不解的問。
“孟家既然與州府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孟家長孫成親定會邀請刺史大人,到時敷兒的身分若是被大人知道,你說事情要怎么收場?”
“到時生米已成熟飯,他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孟家一定會被遷怒,若真這樣,你說敷兒以后在孟家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那就瞞著,別讓那狗官知道新娘子是敷兒。”
“紙包不住火。同住在簡州城,又多有來往,加上孟浩南又是長孫,是孟家商行未來的繼承人,他的妻子能一直隱于后宅不管事嗎?”秦文忠沒對妻子說的是,孟家之所以一直想要敷兒做孫媳婦,看中的就是敷兒的經(jīng)商能力,又怎會容許敷兒在嫁到孟家之后,甘于平凡的做個后宅婦人呢?
“既然你都將一切看明白了,為何還要提起浩南那孩子,讓我心生希望又毀我希望?”楊氏生氣的說。
秦羅敷也好奇的看著父親,對于這個疑問她也有些想不透。
秦文忠滿心苦澀的看著妻女,澀然的開口道:“現(xiàn)今簡州除了孟家之外,還有哪個家族可以不懼州府,有能力與之抗衡的?我之所以會提起孟家,是考慮到那一位若是哪天知道自己被戲耍的事,會記恨報復,到時只有孟家有能力與之對抗與周旋,其它人只怕是敢怒不敢言,只會聽天由命!
“你的意思是,那狗官連成了親的婦人也可能強搶?”楊氏滿臉難以置信。
秦文忠看向臉色泛白的女兒,只覺得心痛萬分。
他的女兒是那么的聰明、優(yōu)秀、美好,自小就與眾不同,讓人說是天仙下凡,事實上也是如此,因為她的降生改變了整個秦家,甚至是整個秀清鎮(zhèn),就連京城來的貴人都說——等一下,等一下!
“孩子他娘,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他激動的叫道,不由自主的用起夫妻兩人之間的稱呼,滿臉“有救了”的表情。
“孩子他爹,你想起什么了?”楊氏滿懷希望的問。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她對夫婿的每一個反應可謂了如指掌,而他此刻會有如此反應,肯定是想到什么可以解救女兒的辦法了。
“你還記不記得京城來的貴人曾經(jīng)給咱們家一塊玉佩?”秦文忠不答反問。
“當然記得!睏钍洗鸬。
“那塊玉佩還在嗎?”
“當然還在啦!
“在哪里?你快點拿出來讓我瞧瞧!鼻匚闹移炔患按恼f。
“怎么突然要看那塊玉佩?”楊氏疑惑的問,但還是乖乖地起身去打開她的百寶箱,從最里層上了鎖的寶盒中將那塊玉佩拿出來,一邊說著:“這玉佩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雖說是送給咱們秦家的,但其實是要送給敷兒。所以我一直把它當成敷兒的嫁妝收藏著,打算等敷兒出嫁的時候再交給敷兒!
“這塊玉佩的確是屬于敷兒的!鼻匚闹铱粗稚系挠衽宓吐暤馈
此玉佩碧綠通透呈半月狀,美玉無瑕,晶瑩剔透,上面雕著復雜細致的紋圖,雖看不真切是什么,卻依舊難掩它的貴重與不凡。
他表情復雜的說:“因為這是那位貴人為他的兒子與咱們敷兒訂親的信物!
“什么?”楊氏愕然驚叫。
一旁的秦羅敷則是整個人都呆住了。傻眼,她竟然有個未婚夫?這是什么晴天霹靂啊?!
“孩子他爹,這事是真的嗎?我怎么從沒聽你說過?你別病急亂投醫(yī),胡亂說話!睏钍嫌行┿枫凡话,眉頭緊蹙的說道。
“你也不信對不對?”秦文忠看著妻子苦笑道。“這便是為何我從未對你提過此事的原因,因為我也不敢置信,更不敢妄想高攀。這些年來我一直默默地守著這個秘密,心想如果貴人記得這件事,當年說的話是當真的,那么時間到了自然會有迎親隊伍出現(xiàn),如果沒出現(xiàn),我更不需要去提,畢竟咱們家本就配不上人家,門不當戶不對的。”
楊氏只覺得滿心苦澀,他們的女兒是那么的美好、優(yōu)秀'不平凡,甚至有不少人說她是謫仙般的人物,配誰都不可能有不配的問題,但卻偏偏投胎在她的肚子,生在他們這個窮苦百姓之家,得被人嫌棄出身低不配,她真覺得很對不起女兒啊。
“既然如此,你現(xiàn)今又將它說出來做什么?”她有些無力的說道,連轉(zhuǎn)頭看向女兒此刻是什么表情的勇氣都沒有。
女兒都十八歲了,對方至今沒出現(xiàn),這已說明了一切,不是嗎?孩子他爹現(xiàn)在將此事說出來,那是在傷她和女兒的心啊。
“我想帶著這塊玉佩去京城一趟!鼻匚闹艺f。
“孩子他爹,你想做什么?!”楊氏瞬間瞠大雙眼,驚震的叫道,一顆心被恐懼緊緊地包圍住。
“孩子他娘,你別擔心,我去不是要提婚約的事,而是想請貴人看在過去我曾救過他一命,以及贈玉佩給敷兒的分上,請他們出手救敷兒。事后,我會將這塊玉佩還給貴人,結(jié)束咱們家高攀貴人的緣分!鼻匚闹艺Z氣平淡卻堅定的說道。
“但這樣的話,小叔怎么辦?你不是想將這關系留給小叔當靠山嗎?”楊氏猶豫的道。
秦文忠的弟弟秦文孝隨恩師居于京城之中,正為明年的科舉苦讀中,其師曾斷言他明年定能高屮,差別只在于第幾名。因此秦文忠早就打算好,一旦等弟弟中進士之后,要進京親自帶著弟弟去拜見那位貴人,替弟弟找個靠山,開條明路,免得無根基又無靠山的弟弟會讓人欺負去。而今……
“雖然少了貴人當靠山,文孝未來的為官之路會艱辛許多,但是他若在這兒,肯定也會支持我的決定。他對敷兒的疼愛可從不輸咱們倆!鼻匚闹颐銖姵读藗微笑在臉上。
楊氏依舊有些猶豫,秦文孝雖是她的小叔,卻是她一手帶大養(yǎng)大的,而且秦家要從農(nóng)民百姓的身分翻身還得靠小叔子,如今為了女兒的事,他們真的可以就這樣浪費掉那難能可貴的機會嗎?
“爹,讓女兒和您一起進京吧,也許咱們與貴人的緣分可以不必就此結(jié)束!
一直靜坐在一旁聽爹娘說話的秦羅敷忽然沉聲開口。
“敷兒,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辦法?”秦文忠充滿希望的問。
楊氏亦是滿臉的期待的看著女兒。
“女兒有些想法,但還不是很明確。從這兒到京城要走上一個月的時間,等女兒想清楚一切之后再與爹說,可好?”
“好,好!鼻匚闹倚牢康闹秉c頭,還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對秦羅敷說:“你一向有主見,比爹娘聰明,爹娘想不到的事你都想得到,所以爹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讓貴人幫助咱們,卻又不會影響貴人與咱們家的關系。你小叔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接此重任,秦羅敷慎重的點頭承諾道:“女兒定不會讓爹娘和小叔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