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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娃娃 第二章


  貝多芬的“月光曲”在廳中緩緩流泄。

  曾經(jīng)有一名詩人說這首奏鳴曲輕柔的音色令他聯(lián)想起月夜下的瑞士琉森湖,這曲名便如此流傳開來。

  月色掩映下的琉森湖該是幽雅靜謐、令人心思平和的,但汪夢婷感受到的卻是一陣無法言喻的惆悵。

  她一遍又一遍地彈奏,心情一次比一次難受。

  她彈到幾近忘我,整個人都沉潛在濃得化不開的惆悵之中,直到一名女傭前來喚她!靶〗,李家的少爺來了!

  汪夢婷停下正在琴鍵上飛舞的雙手,深吸一口氣,“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女傭退出琴房后,她才緩緩合上乳白色的琴蓋,站起身來。

  終于來了。她終于要在今晚與她未來的夫婿會面。

  季海平……他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呢?

  她竟要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

  汪夢婷閉了開眼,在米色的開斯米羊毛長裙外套上同質(zhì)料的短外套,腳步輕緩地下樓。

  她在拖延著與他正式相見的時間。

  膽小鬼!她在心中暗罵自己。他是怎樣的男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季風(fēng)華提出的條件,即使他的兒子是個鎮(zhèn)日花天酒地、不學(xué)無術(shù)的浪蕩子,她也必須履諾。

  她等于是季家高價購入的商品,只能任由他們處置。

  汪夢婷在客廳的拱門前駐足,眸光靜靜地飄向室內(nèi)。

  一個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身材修長的男人正背對著她,與她兩位哥哥談話。

  她深吸一口氣,悄聲走近他們。她的哥哥們首先看見她,他亦跟著旋過身來。

  汪夢婷微微一愣。

  盡管她曾設(shè)想過許多典型,但他的模樣仍遠(yuǎn)遠(yuǎn)超出她的想象之外。

  他有一張性格的臉龐,線條宛如用刀雕刻過,看來有些嚴(yán)厲冷硬;可是他流露出的氣質(zhì)卻完完全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雙隱在鏡片后的眼眸不像一般商家子弟總是閃著精明銳利的光芒,反而透著一股溫文和煦的味道;在合身的灰藍(lán)色西裝襯托下,顯得更加結(jié)實(shí)勻稱。

  這般中規(guī)中矩又溫文儒雅的模樣,和一般世家子弟的驕縱可說是天差地遠(yuǎn)。

  “汪小姐,我是季海平!彼⑽⒁恍,伸出一只手,“很榮幸與你見面!

  她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熟悉。

  為什么?這不是他們初次見面嗎?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彷佛他早已認(rèn)識她?而迅速掠過他眸中那道異彩又是什么?像是驚艷、訝然,又像意料之中……

  她半帶迷惑地與他握手,“我也是!

  “好了,季兄,你帶我妹妹出門用餐吧!蓖艏业男鹤油裘削牒鋈婚_口。

  汪夢婷訝異地瞥他一眼,“我還以為今晚要在家里吃飯!

  “沒辦法,”排行老二的汪孟麒也開了口,“爸爸跟大哥現(xiàn)在都還在公司加班,我們待會兒也要趕過去,沒空陪你們!

  這顯然是故意安排他們兩個獨(dú)處嘛!

  汪夢婷瞪了兩位哥哥一眼,兩人同時心虛地別過頭去。

  倒是季海平自自然然地接口,“既然如此,你們忙你們的,我?guī)翩玫酵忸^用餐!

  汪夢婷悄然嘆息,“那麻煩你先等一會兒,我上樓拿皮包。”

  十分鐘后,她已經(jīng)坐上季海平的黑色奔馳。

  不是率性的積架,不是瀟灑的法拉利,更不是拉風(fēng)的蓮花,而是中規(guī)中矩的賓士。

  就像他給人的感覺——淡然平實(shí)。

  “想吃什么?”在車子平穩(wěn)地駛向大路時,他問她。

  “隨便,我對食物不講究的!

  他瞥了她一眼,“那去回香園好嗎?那邊的川菜很不錯。”

  “可是現(xiàn)在都快七點(diǎn)了,我們又沒事先訂位!

  “沒關(guān)系!奔竞F轿⑽⒁恍Γ拔沂悄抢锏氖炜土,會有位子的。”

  汪夢婷注視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你常常帶朋友到那里去?”她有些訝異。雖然她有三年不在臺灣,但她記得回香園不是年輕男人喜歡去的地方。那里太老派了,通常是上了年紀(jì)的人才愛去那里。

  “那里幽靜些,菜也好吃!彼卮稹

  “也帶女朋友去嗎?”她忍不住試探。

  他逸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恐怕要讓你見笑了,我這人一向沒什么女人緣!

  “你太謙虛了。”

  他聳聳肩,“可能是我這人太老派了,女人總嫌我沒情調(diào)。”

  汪夢婷自低垂的眼簾悄悄打量他的側(cè)面,或許是他太溫和了吧,所以無法吸引女人。他似乎感應(yīng)到她的眸光,“我及格了嗎?”

  她嚇了一跳,“什么?”

  “我的長相達(dá)到你的標(biāo)準(zhǔn)了嗎?”

  汪夢婷連忙收回眸光,臉頰不自覺地?zé)隣C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如此無禮!

  “沒關(guān)系!彼琅f是那般溫和的語氣,“我很榮幸有女人對我的長相感興趣!

  她聞言不禁嘆哧一笑,“瞧你,把自己說得好象很沒行情似的!

  他微微偏過頭,像是訝異她逸出的輕笑,“我的確是沒什么行情。”

  “誰會相信呢?”她輕柔地反駁,一面將一綹垂落的發(fā)絲撥回耳后,“你可是李家第三代的菁英分子呢!

  季海平望著她,禁不住為她不自覺的女性化動作所迷惑。

  她察覺到他異樣的眸光,“我的臉上有什么嗎?”

  他定了定心神,眸光直視前方,“沒什么!

  汪夢婷怔怔地凝望他一會兒,腦海中靈光一現(xiàn),心跳開始不規(guī)律起來。

  “你也在評斷我的相貌嗎?”她試著以輕松的語氣說道。

  “什么?”這次換他吃了一驚。

  “我的容貌達(dá)到你的標(biāo)準(zhǔn)了嗎?”她嘴角抿著一抹俏皮的微笑。

  季海平亦回她淡淡的微笑,“你不需要我的評斷。”

  “或許……我需要的是你父親的評斷?”她有些黯然。

  “你也不需要他的評斷。”他依然平穩(wěn)地開著車,幽深的黑眸平靜無波,看不出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他的認(rèn)可,或許今天與你用餐的不會是我!

  汪夢婷并不是有意冒出如此尖銳的話,她并不想與他討論這些的,只是……不如為何,話就這么沖口而出。

  她小心冀冀地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但他的神情竟無一絲牽動。

  “或許吧。”季海平仍是一派淡然,“但我真的很高興認(rèn)識你,這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關(guān)系。而你,更不需在意任何人!彼麑⒁粚ι畈灰姷椎捻愚D(zhuǎn)向她,“你是汪夢婷,是這世界上獨(dú)一無二的,不需要任何人來認(rèn)可你的存在!

  她懾服于他難解的眸光!澳愕囊馑际,一個人不需在意其它人對自己的看法?”

  “不,人還是需要他人的肯定,只是不必因此而否定自己!

  她怔怔地凝視他良久,終于迸出一聲短促的笑,“我好象上了一堂深奧的哲學(xué)課!

  “對不起,我這人說話就是這樣,有時候會讓人摸不著頭緒。”他似乎有些歉然。

  “不,我覺得很有意思!彼郎\淺一笑,“值得玩味。”

  他眸光奇異地瞥她一眼,“到了,就在這里!

  她隨著他往窗外一看,果然見到回香園古色古香的中國式建筑矗立眼前。

  季海平親自為她開門,扶她下車。

  “謝謝!

  他微微頷首,將車子交給泊車小弟后,挽著她進(jìn)門。餐廳經(jīng)理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歡迎,歡迎。季先生有一陣子沒來了呢!

  “有沒有安靜一點(diǎn)的包廂?”

  “當(dāng)然有。請跟我來!苯(jīng)理在前面引著路,帶他們穿越金碧輝煌的大廳以及仿中國古典風(fēng)格的回廊。

  在經(jīng)過一座架于池上的白色拱橋時,他終于忍不住滿心好奇,回頭瞥了汪夢婷一眼,“這位是季先生的朋友嗎?”

  汪夢婷微微一笑,“敝姓汪,汪夢婷!

  “原來您就是汪小姐啊!苯(jīng)理恍然大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肮植坏!我說季先生從來不帶女客光臨,今晚怎么破了例?原來是帶未婚妻來。這真是敝店無上的光榮!

  “哪里!蓖魤翩每蜌獾貞(yīng)道,眸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季海平。

  原來他說不曾帶女朋友來過是真的。

  他是不愿帶她們來呢,或是行情真如此之差?

  餐廳經(jīng)理忽然停住,拉開一扇揮灑著神州山水的木門!熬瓦@一間吧。季先生,你覺得怎樣?”

  “謝謝你,鄭經(jīng)理!

  “那么,想先點(diǎn)些什么呢?”

  季海平望向汪夢婷,她卻只是搖搖頭。

  說實(shí)在話,她也只來過這里一、兩次,而且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那么,就照老樣子好了!

  “沒問題,馬上來。”經(jīng)理笑容可掬地退下。

  汪夢婷望向他,“我原以為你說不曾帶女友來過只是開玩笑,沒想到竟是真話!

  季海平微微一笑,舉起桌上精致的瓷壺,替兩人各斟一杯茶!拔疫@人難得說假話的。”

  她舉起茶杯賞玩著,“好精細(xì)的畫工!

  “據(jù)這里的老板說,這套茶具可是晚明時期產(chǎn)自江西景德鎮(zhèn)的上好瓷器呢。”

  “真的?我從未試過用真正的骨董茶具泡茶喝!蓖魤翩梦⑿,將瓷杯湊向鼻端,只覺一陣清香撲鼻,“好香的味道!彼郎\啜一口,品味著清茶入喉后舌尖的甘醇!白涛兑蔡貏e。”

  “這是江西的龍井!

  她揚(yáng)眉,“你對茶葉也有研究?”

  “只是愛喝而已。真正品得出來的,也不過就是那幾種。”

  汪夢婷透過杯緣的薄薄霧氣凝視他,這男人的品味果然和一般人不同?此凡钑r的專注神情,簡直就像一名老學(xué)究。

  “我以為男人都比較喜歡品酒。”

  “我也滿喜歡的。我大學(xué)時代曾經(jīng)在法國波爾多參觀過幾座葡萄園,研究過他們的招牌紅酒!彼柭柤,“不過只是些淺顯易懂的知識罷了。坦白說,我喜歡自在地飲酒更勝于研究它的年份醇度!

  不如怎地,汪夢婷腦海里忽然掠過程庭琛的身影,心臟亦跟著一陣抽痛。

  程庭琛愛極了紅酒.對各種品牌、各種年份的紅酒的優(yōu)缺點(diǎn)知之甚詳。有許多夜晚,他倆就是一邊坐在壁爐旁品酒,一邊聽他談?wù)摼平?jīng)。

  “不只是氣候、土壤、風(fēng)向、雨水會影響酒的品質(zhì),就連釀酒師的性格、他當(dāng)時的情緒,都會影響口感呢。”有一晚,程庭琛一邊品著一杯來自勃艮地的紅酒,一邊興高采烈地說道。

  “你既然對紅酒如此瘋狂,何不干脆當(dāng)一名品酒師呢?”當(dāng)時她是這般取笑他的。

  “那這個世上可要少了一名優(yōu)秀的律師了,這可是司法界的一大損失!彼χ憫(yīng)她,眸光是銳利逼人的自信。

  只要是自己有興趣的東西,程庭琛一向全力以赴,非把它研究透徹不可;對工作自然更是如此,他一向自許做到頂尖。

  汪夢婷努力揮去盤旋于腦中的身影,將注意力轉(zhuǎn)回眼前的男人身上。

  這個男人跟程庭琛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對事情總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態(tài)度,他可有任何真心想追求的東西?

  對他而言,她這個妻子是他真心想要的嗎?

  “你似乎有什么話想問!奔竞F矫舾械夭煊X她的猶豫。

  汪夢婷借著品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表情,“為什么你會答應(yīng)這件事?”

  “你是指——”

  “為什么你會答應(yīng)這椿婚事?我想,這應(yīng)該是你父親的提議!

  季海平先替她斟滿杯子,然后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并不認(rèn)為這是個很糟的提議!

  “所以你就答應(yīng)了?”她不放棄地追問,“你總是答應(yīng)你父親要求的每一件事嗎?”

  “可以這么說。”他不置可否。

  “為什么?這個年代已經(jīng)很難見到像你這種唯命是從的孝子了!彼恼Z氣不自覺地帶著諷刺。他卻依舊淡然,“這也不全然是因?yàn)樾㈨槨!?br />
  她瞪著他,“那是為什么?難道是因?yàn)槟銖膩聿辉嬲氲玫绞裁??br />
  他驀然揚(yáng)起眼眸,湛深的黑瞳令人難以參透,“或許你說得對。”

  汪夢婷啞口無言。她真的無法理解這個男人!尤其是當(dāng)他用那雙神秘幽深的眸子凝望她時,她真的完全無法掌握那難解的眼神究竟代表了什么樣的意義。

  那是一對教人猜不透的眸子,即使它看起來是如此溫煦柔和。

  她突然有種感覺,或許她將一輩子對著這雙眼眸,卻永遠(yuǎn)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察覺到這一點(diǎn).她竟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整個用餐過程,他們沒再碰觸任何敏感的話題。

  兩人談遍藝術(shù)、音樂、運(yùn)動、時事,在刻意的禮貌之下,氣氛倒也融洽。

  在主菜被撤下,換上精致甜點(diǎn)后,汪夢婷滿足地輕嘆一口氣,“我都快忘記這里的川菜有多么道地了!

  季海平唇角微勾,“今天的菜色還合你的口味嗎?”

  “相當(dāng)不錯。你平常都是點(diǎn)這些嗎?”

  “大概就是這些吧。試過幾次之后,還是覺得這幾道菜最好!

  “因?yàn)槲兜缐虬。”汪夢婷微笑,“我今天喝了好多冰水呢。?br />
  “你算不錯的了,我有些朋友根本不敢吃辣呢。”

  “那是因?yàn)槲腋赣H愛吃辣,所以我們幾個孩子從小就習(xí)慣了辣椒!

  “你是家人唯一的掌上明珠吧?”

  “嗯。從小我父親和三個哥哥就疼我,尤其是在我母親去世之后,他們更是變本加厲!彼嫘Φ溃坝袝r候我都覺得快透不過氣呢!

  “太受寵也有這種壞處。”

  “這倒是真的。幾乎我做每一件事他們都要過問,連三年前我想去英國留學(xué),也是好不容易才讓他們點(diǎn)頭的。”

  “你總是那么快樂嗎?”季海平微笑地望著她,想起三年前在機(jī)場大廳,她被撞倒在地卻依舊笑得開懷的那一幕。

  她卻忽然放低了音調(diào),“有那么多人疼,怎能不快樂?”

  他凝望著她低頭品嘗甜點(diǎn)的動作,心中一動,“在英國也很快樂嗎?”

  她眼簾依然低垂,“非?鞓。”

  季海平心中涌起一陣不祥的預(yù)感,“你在英國有要好的情人?”

  她忽然手一顫,金屬湯匙掉落桌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那聲響震動了季海平的心靈。

  他真傻!像她這般靈秀的女人早該有男朋友才是,他為什么從沒想過這一點(diǎn)呢?

  難道因?yàn)樗约簺]有女友,就可以認(rèn)定對方也沒有男友嗎?

  汪夢婷終于揚(yáng)起眼眸,語音輕柔,“你不必介意這一點(diǎn),我已經(jīng)跟他分手了!

  她平靜的語氣隱隱透著憂傷。她為了挽救家族企業(yè)而答應(yīng)嫁給他,而且還被迫與心愛的人分手——在與那個男人分離時,她是怎樣的心情呢?

  季海平不敢想象,心底慢慢滲進(jìn)一股酸苦的滋味,“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可能必須——”

  她舉起一只手阻止他,“別說了,那都已經(jīng)過去了!彼Z調(diào)輕柔,緊蹙的秀眉卻讓人感到不容置疑的堅決。

  季海平?jīng)]有再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那比他記憶中還美上幾分的古典臉龐。

  他想起今晚在李家樓下大廳與她哥哥聊天時,自樓上傳來的琴音。

  雖然只是隱隱約約地傳進(jìn)他耳中,他仍聽出那是貝多芬的“月光曲”。

  柔雅的琴音籠罩著一層感傷,平淡卻深沉,讓他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是她彈的吧?為了哀悼必須忍痛犧牲的愛情。

  傳說這首奏鳴曲是貝多芬為一名女伯爵而寫,紀(jì)念兩人不為人知的戀情。而那個女伯爵,終究嫁做他人婦了。

  她是否藉此抒發(fā)己身的憂傷?

  為什么他從未考慮過這樁婚事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呢?為什么他竟如此愚昧?

  沐浴在她身上的月光該是澄雅平和的,不該有這么多惆悵感傷。

  汪夢婷忽然幽幽地開口,“時間也差不多了,請你送我回家好嗎?”

  季海平微微頷首,默然起身。

  在回家的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汪夢婷徑自盯著窗外,季海平也陷入沉思。

  他在認(rèn)真思量是否要做一個此生最重要的決定。

  這個決定不僅可能傷了他與父親之間的感情,更可能會重重地傷了自己。

  季海平對自己苦笑,沒想到他一生中第一次為自己做的決定,竟是把鐘愛的女人推入別人懷里。

  人生真是充滿了諷刺。≡诘诌_(dá)汪宅,為汪夢婷打開車門時,季海平深吸一口氣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話,這個約定隨時可以取消!彼K究還是做出這個他并不樂意的決定。

  汪夢婷聞言一怔,“你的意思是——”

  “隨時可以取消婚約!

  “但這是你父親提出的條件啊!彼裏o法相信情勢竟急轉(zhuǎn)直下。

  “你不必?fù)?dān)心,”他鎮(zhèn)定地微笑,“我來拒絕他。”

  汪夢婷沒有回答,默然凝視著他探不可測的眼眸。在月華的掩映下,他的眼神像籠上一層輕紗,更加難以理解。

  “不行!彼种浦駚y的心跳,終于還是搖頭。“我們?nèi)∠榧s的消息一傳出去,那些投資人又會再度瘋狂的。利豐承受不起再一次擠兌風(fēng)潮!

  “如果必要的話,我可以無限期地延長婚禮舉行的時間。”他語氣溫和,“待利豐的投資人恢復(fù)理智,我們再宣布取消婚禮。”

  “可是……婚禮的日期已經(jīng)決定了!

  “放心吧,我有辦法的!

  “你——”她怔怔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等你的回復(fù)!彼⑽㈩h首,然后便轉(zhuǎn)身上車。

  不到一分鐘,黑色的奔馳已在汪夢婷眼前失去蹤影。

  她像被魔法凍在原地般無法動彈,只有披肩的長發(fā)隨著晚風(fēng)輕柔地飛揚(yáng)。

  他竟向她提議取消婚約?!在她早已絕望,早已準(zhǔn)備接受命運(yùn)安排的情況下,這個提議美好得不像真的!為什么他愿意如此做?

  難道是因?yàn)樗l(fā)覺了庭琛的存在,他不愿意接受一個心里還想著別的男人的妻子?還是他不忍心讓她因?yàn)椴呗月?lián)姻而斷送經(jīng)營已久的感情,所以才提出這個建議?

  汪夢婷仰望星空,心底五味雜陳。

  她知道她可以接受這個提議——雖然失去與季家聯(lián)姻的機(jī)會意味著失去許多潛在的商機(jī),汪氏恢復(fù)元?dú)獾臅r間更會因此而多上好幾年,但最壞的情況已經(jīng)過去了,那可能讓汪家一夕破產(chǎn)的危機(jī)已經(jīng)安然地挺過了。

  所以她大可以接受季海平的好意,回絕這門親事。

  她可以這樣做的,她可以這樣背信忘義。

  汪夢婷唇角掀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她畢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為了程庭琛,她愿意忍受良心的苛責(zé)。

  她的心情驀地輕揚(yáng),要是庭琛知道這件事,不知會有多高興!

  她等不及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了!

  汪夢婷旋身直奔家門,像只輕盈的花蝴蝶,一路飛過裝潢優(yōu)雅的大廳、回旋狀的漂亮樓梯,一直到那間布置得典雅自然、又充滿女性氣息的套房。

  一進(jìn)房,她立刻拿起電話撥號。

  鈴響了兩聲后便被接起。“喂,是庭琛嗎?”

  但話筒那端卻傳來沙啞的女性嗓音,“Hello?”

  汪夢婷怔了好一會兒,才改用英文道:“對不起,我打錯電話了!

  她正要掛上電話時,那女人卻突然喊了一聲,“等一等!”

  “你是汪夢婷吧?”那女人忽然改用中文,“庭琛的女朋友?”

  她更加疑惑了,“我是汪夢婷。請問小姐是——”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睂Ψ降纳ひ艉鋈蛔兊眉怃J,“只要告訴我,你現(xiàn)在還打電話來做什么?”

  “對不起,我不認(rèn)為我有必要向你解釋。”

  “我干脆告訴你吧,庭琛現(xiàn)在不在這!

  庭琛不在家里,難道他回臺灣了嗎?

  汪夢婷心臟一陣狂跳,“他是不是回臺灣了?”

  “回臺灣?回臺灣做什么?”

  “來找我啊!

  那女人一陣狂笑,“找你?你當(dāng)庭琛是什么樣的男人?”她話中滿是尖酸,“他會是那種被女友甩了,還千里迢迢地奔回去請求她回心轉(zhuǎn)意的軟弱男人嗎?”

  “我并沒有甩了他!

  “別不認(rèn)帳,這是庭琛親口告訴我的!”

  庭琛告訴這個女人他們之間的事?汪夢婷心中一陣氣苦。

  “我沒必要跟你爭論這些!彼Z聲變得冷漠,“閣下究竟是哪一位?”

  “我說過,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是庭琛的仰慕者就行了。”

  她一陣怔忡,“仰慕者?”

  “對,仰慕者。”女人惡意地加強(qiáng)語氣,“所以一得知庭琛被一個拜金主義的女人甩了之后,就匆忙趕來安慰他!

  “拜金主義者……庭琛是這樣告訴你的嗎?”汪夢婷語音顫抖。

  “對。他說他的女友為了錢寧愿放棄多年的感情,說他的女友變了,變成一個拜金的高級交際花!”女人的情緒相當(dāng)激動,“他醉成那樣,讓人都忍不住跟著心痛起來!你真是太過分了,竟然如此傷害他!”

  是這樣的嗎?他的庭琛會是那種受了打便跑去酒吧買醉,甚至還對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痛罵自己女友的男人?他會是這種經(jīng)不起挫折的男人?

  “你——”她咬著牙問,“究竟在那里做什么?”

  “做什么?你難道猜不到嗎?”女人忽然放柔了嗓音,“告訴你,庭琛現(xiàn)在正在洗澡,你說我們等會兒會做什么呢?”語畢,她不懷好意地大笑起來。

  汪夢婷心如刀割,“叫庭琛來接電話,我有話告訴他!

  “賤女人!”話筒另一端傳來一聲咒罵,“你不知道庭琛現(xiàn)在必須專心寫論文嗎?你還要煩他到什么時候?”

  “他既然必須專心寫論文,你又為何來打擾他?”

  “我不一樣,我是來照顧他的。”

  “你——”汪夢婷氣得渾身發(fā)抖。

  突然,一陣高昂的男性語音模模糊糊地傳進(jìn)她耳里,“喂,替我把衣服拿進(jìn)來!

  女人也用同樣高昂的語音喊道:“嘿,庭琛,你女朋友從臺灣打來的電話呢,你接不接?”

  “你別開玩笑了,快把我的衣服拿進(jìn)來!”

  “你聽到了!迸饲穆晫ν魤翩谜f道。“庭琛說我開玩笑呢。抱歉,他不接你的電話!

  接著,她便掛斷了電話。

  汪夢婷再次聽到那冷冷的嘟嘟聲。

  但這一次,她不再熱淚盈眶,只是木然呆立,兩眼無神地直視前方。Still,Still

  toheaehertender-takenbreath,Andsoliveever–orelesswoontodeath。

  是她的錯覺吧?她竟恍若聽到庭琛正在她耳邊低喃這首詩。

  但是,他的聲音卻與她的心相隔如此遙遠(yuǎn)……

  “以上就是今天預(yù)定的行程,有需要更動的地方嗎?季副總!痹谝贿B串流暢的報告之后,女秘書揚(yáng)起濃密的睫毛望向上司,眸光帶著深深的好奇。

  這幾天,季海平似乎總是心不在焉,即使在聽她報告行程時,也是一張臉半朝著窗外,若有所思。

  方巧玉從不曾見過他這副模樣。

  待人謙和的季副總雖然不像某些企業(yè)經(jīng)理人一樣霸氣十足,但他對公事一向認(rèn)真,經(jīng)營能力在集團(tuán)內(nèi)評價甚高——究竟是什么事讓他如此分心?是否跟他那個新科未婚妻有關(guān)?

  她一直很好奇季副總未來的妻子會是什么樣的人物;其實(shí)不只是她,公司里每一名職員都相當(dāng)好奇——尤其是女性職員。許多人把他當(dāng)成偶像,對他溫雅從容的紳士風(fēng)度評價甚高。

  不知道是怎樣出眾的女人能和氣質(zhì)不凡的他匹配?

  “這樣的安排可以嗎?季副總!币娝t遲未有反應(yīng),方巧玉又問了一次。

  季海平彷佛此刻才回過神,“嗯。十點(diǎn)要開會是吧?”

  他指的是今天第一個行程——與盛華電子在臺灣及美國公司的干部開會,擬定公司明年度的營運(yùn)方針。

  “是!

  “我馬上到!迸貢讼轮,季海平悄然嘆息,拿起桌上一份干部們擬定的企畫書翻閱。

  他知道盛華目前的營運(yùn)狀況很令人滿意。

  三年前,他召集史丹福的同學(xué)們,在硅谷成立這家專門研制個人計算機(jī)重要組件的公司時,并未料到會在短短一、兩年內(nèi)便奠定基礎(chǔ),F(xiàn)在的盛華不僅在美國與臺灣各有分支,制造工廠更遍布世界各地,成為盛威集團(tuán)旗下最賺錢的子公司之一。

  雖然父親是這兩家公司名義上的總經(jīng)理,但真正負(fù)責(zé)打理一切的,其實(shí)是他這個副總。

  父親對他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有意將其它同類型的子公司也交由他經(jīng)營;同時,他也贏得盛威集團(tuán)各大股東的信心,叔叔甚至同意讓他在兩年后進(jìn)入董事會。

  但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與其進(jìn)入盛威的決策核心,他寧可專心研發(fā)信息產(chǎn)品。對他而言,和同學(xué)們一起進(jìn)行研究比坐上管理者的位置、負(fù)責(zé)運(yùn)籌帷幄要來得充實(shí)。

  他一向就不是那種喜歡在商場上殺伐沖陣的男人;他想要的是更簡單、更平淡的生活。

  然而,他卻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或者說,他沒有真正認(rèn)真地想要得到過什么。

  汪夢婷是第一個。她是第一個他真心想要擁有的寶貝。

  可是她非但不屬于他,甚至已經(jīng)屬于別的男人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qiáng)烈的失落,心臟好象被雷擊中般劇烈作痛。

  已經(jīng)三天了,她依舊未給他任何答復(fù)。

  事實(shí)上,他知道她的選擇會是什么。有哪個女人不是強(qiáng)烈渴求與真心相愛的男人共度一生的?她之所以遲遲不肯回復(fù),或許只是因?yàn)樵诘懒x上有所愧疚。

  但他寧可她干干脆脆地決定退婚,也不愿像現(xiàn)在一樣,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奢望著不可能發(fā)生的奇跡。

  季海平再次長聲嘆息,拾起桌上厚厚的企劃書正欲起身時,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

  他瞪著那具鈴鈴作響的電話,那是他的私人專線,只有少數(shù)人可能透過這支電話找他。

  會是她嗎?

  半晌,他終于拿起話筒。“我是季海平。”

  話筒那頭一陣沉默,他的心跳亦微微加速。

  “我是汪夢婷!彼(xì)微的語音傳來。

  “汪小姐,你好!彼鹧b鎮(zhèn)定,“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首先,我要謝謝你。”她嗓音平靜,“那天晚上很愉快!

  她要拒絕他了!他閉了閉眼,“哪里,是我的榮幸!

  “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直說無妨!彼牫鏊莫q豫,柔聲鼓勵道。

  “今天下午,你能不能陪我拍婚紗照?”

  季海平完全地怔住了,“拍婚紗照?”

  “我已經(jīng)挑好禮服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她竟是打電話來提出這種要求?“這是你的回答嗎?”他小心翼翼地求證。

  他聽到她深吸一口氣,然后才說:“是的,這是我的回答。”

  “我們可以把婚禮延期——”

  “不必了,原來的日子很好。當(dāng)然,如果你今天下午沒空的話——”

  “我當(dāng)然有空!彼杆賾(yīng)道!跋挛邕^去接你?”

  “謝謝。”

  掛上電話之后,季海平足足愣了兩、三分鐘。

  汪夢婷竟未堅持退婚?為什么?

  三天來,他不斷地對自己進(jìn)行心理建設(shè),告訴自己,她不會同意這件婚事的。

  但她卻答應(yīng)了。

  難道這通電話是出自于他的想象?季海平用力掐自己一把,當(dāng)劇烈的疼痛傳來時,他才真正確定這一切不是個夢。

  剛才的電話不是他的幻想,而是千真萬確的!

  一抹微笑悄悄爬上他的唇畔,他按下桌上的通話鈕。

  “方小姐,替我推掉下午所有的約會,開完會后我馬上要出去!

  “副總?!”方巧玉的語音充滿驚愕,“下午三點(diǎn)是俱樂部的固定聚會,你們約定過不準(zhǔn)任意缺席的!

  方巧玉所說的俱樂部是由十幾個企業(yè)界新生代成立的社交性組織,成為會員不但象征高人一等的地位與財富,同時也是建立人脈的大好機(jī)會。

  幾個月前,季海平才被邀請成為會員!巴频羲!”他語氣堅定,不容懷疑。

  “可是我該怎么解釋呢?”

  “就說我陪未婚妻去拍婚紗照了!奔竞F叫Φ瞄_懷,“我相信他們會諒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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