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她顯然意外。
外表上她看來一如往昔，沒有任何一絲變化。但女強(qiáng)人的內(nèi)心誰了解呢？
「我們剛下飛機(jī)不久�！顾玖仪溉坏臄傞_雙手。「來不及事前通知。」
「是故意不通知，他要你意外。」璞玉立刻拆穿他的話。
「的確意外。」佳兒深深凝住司烈�！肝覜]想到你會來。」
「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璞玉看司烈一眼�！付`兩天前酒醉撞車死亡。」
「啊不，」佳兒低呼。「怎么會？」
「真的。愷令通知我們的�！硅庇裨僬f。
「那——你應(yīng)該在巴黎�！辜褍恨D(zhuǎn)向司烈。
司烈難堪的不知該怎么回答。
「你不高興他來紐約嗎？」璞玉立刻說。她總無時無刻在幫他。
「事情要分輕重緩急�！�
「巴黎——不需要我。」司烈吸一口氣。
「董靈的父母已趕去，他們不認(rèn)得司烈�！硅庇衩銖�(qiáng)解釋�！覆环奖��！�
佳兒臉色特別，她沉默半晌。
「你們就住在我這兒吧�！顾f。
「四姐還沒有回紐約？」司烈問。
「她要等我最后一批東西上了船才能離開�！辜褍河挚此谎邸�
「我還是回我格林威治的公寓�！顾玖艺f：「不想替你添麻煩。」
「隨你。璞玉呢？」
「紐約我不熟你又要上班，我還是跟著司烈好�！硅庇窭侠蠈�(shí)實(shí)答。
「預(yù)備逗留多久？」佳兒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很不同于以往。
「完全沒有計劃。」司烈說：「想到要來就來了，只想看看你�！�
佳兒微微一笑。
「你完全不傷心嗎？」問得突然。
「我——說不出�！顾玖覔u搖頭。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不能知道？」佳兒有點(diǎn)不高興。
「沒有見過任何當(dāng)事人，只看過報紙�！硅庇駬屩f�！笀笊险f董靈和男友皮爾酒醉在車上起爭執(zhí)，就這么撞車。
「報紙？」佳兒沖進(jìn)他的小書房，一會兒拿著疊報紙回來，迅速的一頁頁翻著，然后停定在一個地方，仔仔細(xì)細(xì)的內(nèi)文看了一次。她臉色又變�！杆玖摇�
是一聲感情復(fù)雜的呼喚。
司烈沉默一陣又聳聳肩，沒有言語。
「我完全不能明白�！辜褍旱男目偸窍蛑玖业��！笀笊险f那皮爾和董靈同居了三年，是她的——告訴我，怎么回事？」
「佳兒�！硅庇裼醚凵浦顾�。
「我心里難受，她怎能這樣對司烈？這太不公平�！顾��！杆詾樗钦l？」
「我想有些事我自己弄錯了，我只是一小段插曲，不是主調(diào)。是我錯�！顾玖艺f。
「那是欺騙——」佳兒叫。
「佳兒，你怎能了解司烈的感受呢？他有自己的想法�！硅庇翊舐曊f。
「是是，」佳兒立刻住口�！笇Σ黄�，司烈。我太沖動�！�
司烈無言的拍拍她的肩。到底是十四年相交的老朋友，他們有默契而且互相了解。
「我——很感謝�！顾f。
「這樣吧，」佳兒振作一下�！肝艺埬銈兺獬鐾聿�，算是接風(fēng)�！�
「如果你冰箱里有，我寧愿吃電視餐或即食面�！硅庇窨嘈��！富蛘咴偌右槐Х��！�
「等我�！辜褍阂晦D(zhuǎn)身進(jìn)廚房。
二十分鐘后她又弄出三份很香的蛋火腿炒飯，還有一個蛋花湯。
「我們沒齒難忘�！硅庇衽κ箽夥蛰p松。
飽餐一頓后，香濃的咖啡送上。
「佳兒，可否借你睡床一用，即使讓我小睡一小時也好�！硅庇袷种樽R趣。
客廳里只剩下佳兒與司烈。
「我來——是向你道歉，」司烈真誠坦率的望著她。「如果我曾經(jīng)令你不快�！�
「不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佳兒連忙搖手�！赣惺裁词铝钗也豢炷�？」
「你不告而別——」
「你也學(xué)會小心眼兒？這還像你嗎？」佳兒爽朗的笑。「我為工作回來�！�
「你并末決定回來�！�
「實(shí)在是紐約這個職位的條件太好，我想，也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我們?nèi)匀皇呛门笥眩俊顾麊枴?nbsp;
「當(dāng)然。好朋友是一輩子的事。」她說。
「回來見到你真好，」他真正透一口氣�！冈谙愀鄣膸资r簡直惶惶不可終日�！�
「為什么？」
「說不出來，還是那些夢�！�
「這不正常，我們不能被夢所騷擾，也不可能。你這情形不正常�！�
「我不知道�！顾鸵幌骂^�！改莾商煸诰o張恐懼之中，半夜又突然聽見璞玉在臥室里的哭聲，結(jié)果就發(fā)生了阿靈的那件事。一切都巧合得令人難以置信。」
「董靈并非你夢中人，主角或者另有其人呢？」佳兒突發(fā)奇想。
「你真相信我的夢與我生命有關(guān)？」
「不敢確定，也不能不信。事情的確非常神秘。沒有人會連續(xù)十幾年做同樣的夢�！�
「你怎么想？」
「只能等待，生命會結(jié)束，夢的真相也總該大白吧？」她很樂觀。
「你真不再生我氣？」他望著她。
「你告訴我只愛董靈時我只是失望、絕望，沒有生氣。我總不能強(qiáng)迫你愛我�，F(xiàn)在我又開始有希望了。」她說。
「你太好也太固執(zhí)。」
「告訴我，你曾為董靈傷心嗎？」
「直到現(xiàn)在我仍十分傷心，」他按按心口�！肝覀冋娴南鄲圻^�！�
「真愛或是迷惑？」她問得古怪。
心中震動，答不出半句話。
在紐約住了四天，結(jié)果司烈和璞玉一起再回到香港。主要的原因是璞玉要工作，她的一批陶瓷要交貨。她怪叫：「交貨？說得我好像在做商業(yè)買賣�！辜褍汉退玖抑皇切�。原本在商業(yè)社會，任何東西都有自己的價錢。司烈能來一趟紐約佳兒已極開心，她自己忙，沒辦法陪他們，只好讓他們走。臨走前一晚她親自下廚請他們晚餐，飯后在露臺上她有機(jī)會和司烈說幾句話。
「在紐約的這幾天你發(fā)夢了嗎？」她問。她的聲音滿有感情，雖然腳底的紐約夜景并不美麗。
「沒有�！顾麚u頭�！竿耆珱]有�！�
「你不覺奇怪？」
「我沒有想過。這幾天即使不睡覺也像發(fā)夢，我已弄不清楚什么是夢什么不是�！�
「你要想想這件事�！顾Z意深長。
他呆怔下，想什么？
「我想到是否在香港你多夢？是否接近某一些人你無夢�！顾僬f。
他眉心緊蹙，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一下子思潮起伏，他說不出話。
「去看看你母親。」佳兒輕聲說。
明顯的，司烈身體震動一下。
「這完全沒有關(guān)連�！顾话�。
提起母親，他總顯得異樣。
「我說不出，我覺得對你長年累月的夢有幫助�！�
他沉默著。
無言相對的兩人，全無羅曼蒂克氣氛。
「考慮一下，我是好意�！顾Ｒ煌Ｓ终f：「如果你愿意，我可替你去�！�
「不——」他沖口而出�！肝易约簳ァ＜褍�，誰告訴你這些？你聽到什么？」
「什么都沒有�！顾��！改銏跃芴崞鹉赣H，又不肯帶我去見她，這不正常。」
「佳兒——」他十分難堪�！赣行┦挛也幌朐偬帷！�
「我尊重你的決定。」她點(diǎn)頭�！缚墒菈舻氖乱鉀Q，別讓它糾纏你一生。」
司烈凝望她一陣，轉(zhuǎn)身回客廳。過一陣她也跟著進(jìn)來。
坐在地毯上選唱片又戴著耳筒的璞玉頑皮的眨眼。
「我什么都沒聽見。」她笑。
佳兒友善的抱一抱她。奇怪的是：璞玉常常伴在司烈身邊，她卻完全不妒忌，不橡對董靈、董愷令一樣。
第二天他們就上了飛機(jī)。
旅程中司烈保持著沉默，心事重重的樣子。璞玉不打擾她，自己看書，休息。越接近亞洲，他越不安。
在東京機(jī)場等候轉(zhuǎn)機(jī)時，他突然跳起來。
「來，跟我來。」他拖著璞玉一口氣奔到航空公司柜臺。
「我想要去臺灣，最快的一班機(jī)幾時飛？有兩個位置嗎？」他連串說。
臺灣？她呆在那兒。
地勤人員很快的查電腦。小英光幕一行行的字顯示出來。
「一小時有班機(jī)飛臺灣，有位子�！�
「要兩張票�！顾膊徽髑笏耐�。
手續(xù)辦好后他們到另一個閘口等著。
「為什么？」璞玉這才問。
「請別問，但請陪著我。」他的不安更盛�！刚埬�。」
璞玉那光潔明朗漂亮得十分有性格的臉上展開一個溫柔的笑容，連眼光也溫柔。
「如果我在一邊能幫到你，我不會拒絕�！硅庇裾f。
他感動得緊緊擁她一下，不再言語。
他和璞玉之間有時真的不需要言語就心意相通。他有絕對信心，無論在任何情形下，她總是陪在他身邊的。
飛機(jī)把他們送到臺灣中正機(jī)場。
這兒并不是熟悉的地方，三年前曾來過展覽——批他的作品，連走馬看花都沒有，他來了又去了。
找到一輛的士，把他們送到臺北的酒店。
「他們告訴我，這是臺灣最好的酒店。我只欣賞居高臨下的遼闊和周圍風(fēng)景�！�
他們住的是圓山飯店，據(jù)說是蔣介石夫人開的。
「其實(shí)你心中向往的是遼闊的世界，卻被一個連綿的夢糾纏你到如今，真遺憾。」璞玉說。
「從香港到紐約到臺北，我一直無夢。」
「那表示什么呢？」她望著他。
「我不知道。這是最令我痛苦的地方，我什么都不知道�！�
「對這夢你感到痛苦了？」她意外。以前他總說這夢是他秘密的喜悅。
「至少——有人死亡�！�
「董靈的事哪能怪你？」她叫起來。
「愷令說我不該去巴黎。」
「董愷令的話不是圣旨，她早就不該把董靈介紹給你，明知董靈的情形�！硅庇裢耆环䴕��！敢獌�(nèi)疚的該是她�！�
「她怎么知道我和阿靈會——」他說不下去。
「我們說它是命中注定吧�！顾舐曊f。
「命中注定？」他眼光連閃。
「你又想到什么？」
「我不知道。只覺得好像很有道理�！�
「我們在臺北的行程怎樣？」她問。
「明天——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好。」
「你——將會看到她�！�
「你——母親？」
「不知道她肯不肯見我，」他臉色很特別，很奇怪。「這么多年了�！�
「她會見你的，你們是母子�！顾龢O有信心。
「是嗎？」他被鼓勵了�！甘菃�？」
有她在旁邊真是好，他想。她的樂觀積極總能影響他。
「我們可以賭。」她笑。
在一處叫「八里」的地方他們下了車，經(jīng)過一座叫觀音的山，經(jīng)過了間很美麗的女子中學(xué)，他們朝深山里進(jìn)發(fā)。
沿途是相當(dāng)多的桔子園，還沒有到收成的時候，可是漫山遍野的青橙色桔子，看得人十分興奮。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璞玉開心得像個十歲的孩子，一直發(fā)著驚嘆聲。
又經(jīng)過了一些簡樸的山居，司烈找人證實(shí)了一下路徑，他們終于到達(dá)一處小廟。也許不是廟，是比較大些的石屋，里面供奉著神像。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衣女子在里面。
「請問——」
司烈出聲就把那女子嚇一跳，她轉(zhuǎn)過頭來，驚訝的望著風(fēng)塵仆仆的他們。大概她太久沒聽見過人說話的聲音。
「請問歸女士在嗎？」
歸女士？司烈的母親。
「誰找她？」青衣女子問。她直率得很，沒有普通人的禮貌。
「她的兒子�！顾玖椅豢跉狻�
那女子更驚異了，兒子？她打量司烈一陣，逕自從一扇門進(jìn)去。
「那女子是尼姑？」璞玉小聲問。
「她有頭發(fā)�！顾玖覔u頭。
青衣女子再出來，臉上依然沒有表情。
「沒有歸女士，沒有兒子。」她說。
司烈眉峰緊攏，這是什么話？
「那么，此地有其他人嗎？」璞玉問。
那女子看她一眼，仿佛對她印象頗好。
「有。」
「我們能見她嗎？」璞玉放柔了聲音。
再進(jìn)去。過一陣出來了個四十來歲的青衣女子，也是有頭發(fā)的。
「我知道你要見誰，」這女人和藹多了。「可是她從來沒見過人�！�
「告訴她是她兒子來了。」璞玉說。
「她發(fā)過誓不再出來�！古似胶臀⑿�。
「那——我們可以進(jìn)去嗎？」璞玉問。
「我想應(yīng)該可以�！鼓桥讼胍幌搿！杆龥]有發(fā)過這樣的誓�！�
她領(lǐng)著他們往里走。
里面是個四合院似的房子，每邊都有一間間類似宿舍的屋子。也見到另外幾個青衣女子，大家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什么也不說。經(jīng)過四合院，看到—幢獨(dú)立的小房子。
那女人指指小房子，點(diǎn)點(diǎn)頭逕自離開。
里面住的就是司烈母親？
「璞玉，」司烈到此地已強(qiáng)烈的不安起來�！肝沂遣皇窃撨M(jìn)去？」
「你來的目的是什么么？」她反問。
司烈站在門前良久，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此地像你夢中情景嗎？」她忽然問。
「不像，」他呆怔了�！竿耆幌�。」
璞玉向前輕拍門，沒有回應(yīng)。她輕輕一推，門竟應(yīng)手而開。兩人對望一眼，有默契的同邁步而進(jìn)。
是一間佛室，神案前的地上背著他們坐著一個人，一望背影，司烈立刻激動起來。
「媽——」他輕喚，聲音里有太多復(fù)雜的感情，還有著輕顫。
司烈母親的背脊明顯的震動。
她沒有回頭也不回答。
「媽——」他走向前。
「站在那兒。」漠然冷淡的聲音，不帶半絲感情。剛才她可是震動過？
母子間有一段難堪的沉默。
「我有困難必須見你。」司烈聲音干澀。「請你見我�！�
「你已見到我�！�
「媽，請轉(zhuǎn)身。我的事——很莫名其妙，很玄，令我極度不安�！顾玖椅豢跉�。
「世事原是如此�！挂廊坏�。
「但是——那是個夢，還有人死亡�！�
母親又沉默一陣。
「你要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到你或者可以幫我�！�
「我不能解夢，我只是個避世者�！沟穆曇糁卸嗔诵┦裁�。
「我的出生可有什么特別？」
「三月二十六日晚上十一時正。」她說。
「還有什么？」
「每個人出生都一樣，你并不特別。」做母親的想一想�！富蛘吣愠錾鷷r臉孔是青色，帶黑色的青，這是意外�！�
「意外？」
「臍帶繞住脖子，難產(chǎn)�！�
「還——有嗎？」他莫名的不安更盛。
「你比正常的時間遲兩個多小時。」
「那表示什么？」司烈說。
「不知道�！鼓赣H說。
又有一陣沉默。
「這么久了，能轉(zhuǎn)身讓我見見你嗎？」他再度提出要求。滿有感情。
「不，不能�！顾蝗惶岣吡寺曇�，激動得頗怪異。
「媽——」司烈難堪又痛苦。
「伯母，為什么不肯見司烈？他是你唯一的兒子�！�
「你是誰？」母親十分意外。然后提高聲音，分明在問司烈�！杆钦l？」
「她是璞玉，我的好伙伴，好——」
「過來，讓我看看你。」母親打斷他的話。
「我？」璞玉指著自己。
司烈推推她，示意她前去。璞玉聳聳肩，坦然的走過去。
「站到我面前來。」母親再說。
璞五只好轉(zhuǎn)過去面對她。只見璞玉臉色大變，忍無可忍的驚叫起來。
「璞玉，什么事？」司烈嚇了一跳。
只見璞玉眨眨眼，拍拍心口深深吸一口氣，漸漸的平靜下來。
「璞玉——」司烈好著急，卻不敢跑上前。他尊重母親的意愿。
「沒——沒事�！硅庇衲樕下烦鲆荒ㄐθ�，笑容慢慢擴(kuò)大，慢慢變暖。
顯然背對著司烈的母親一直在打量璞玉，然在璞玉臉上溫暖的笑意里卻看不出什么。好半天才聽見母親仍用淡談平板的聲音說：
「你——很好�！�
璞玉再笑。突然伸手在母親臉上輕輕撫摸一下，柔聲說：
「下次我還能來看你嗎？」她只說「我」，完全不提司烈、仿佛已完全了解司烈母親的心意。
「隨緣。」
「你的眼睛好像司烈，伯母，好美、」
沒有回答。只見璞玉臉上如陽光普照。
「我會再來�！硅庇褡呋厮玖疑磉�。
「媽——」司烈變得難堪。愿意見璞玉也不肯見他，這怎么說得通呢？
「司烈，我們回去�！硅庇裾f：「伯母和你的夢和遭遇沒有關(guān)系�！�
「我想看她�！棺鰞鹤拥暮軋猿帧�
「不要勉強(qiáng)。」璞玉用力挽任他。「不要打擾她，求你�！�
司烈奇怪的瞪著璞玉，她為什么要這么說？打擾？他是兒子啊。
母親緩緩站起，纖細(xì)的背影一下子消失在門背后。
「媽——」司烈欲追。
「司烈。」璞玉不由分說的拖著他。「不要沖動，或許現(xiàn)在不是時候�！�
「為什么這樣說？」他生氣了�！改愫孟袷裁炊级�，什么明白，你才見到她而已。」
「司烈，」她微笑搖頭�！鸽y道我不關(guān)心你，不肯幫你嗎？」
「為什么？」他不滿的盯著她。
「她現(xiàn)在不想見你�！�
「她并沒有這樣說�！�
「我看得出，她眼中有這樣的意思。」
「莫名其妙�！�
「相信我，」她的神情很特別�！肝叶��！�
「你見到她不過一分鐘�！顾�。
「她是這個意思�！顾现x開。
「我滿懷希望而來，就這么走？」
「她已把所知的完全告訴你�！�
「一點(diǎn)幫助也沒有，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事情必有因果，著急也沒有用�！�
他很意外她說這樣的話。
「她偷偷告訴你了些什么？」他問。
「怎么會呢？我們面對面不超過一分鐘�！�
「但是你好像突然懂好多事�！�
「看見她，看她的眼睛，真的，我仿佛真的明白了許多東西。」
「她的眼睛像我？」
「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們是母子。」璞玉笑�！改銈冄壑卸加幸环N特質(zhì)，是——啊。智慧�！�
「她——原是讀了很多書，很聰明，很有學(xué)問。」他說。
「不不，這智慧與聰明、與學(xué)問沒有關(guān)系。」她雙手亂搖�！高@是一種——洞悉世情，了解人心，是比較更高層次的�！�
「不懂。」
「我說不出。這智慧——仿佛與生俱來。」
「因?yàn)樗兄腔�，她�?qiáng)迫我走，不讓我面對面看她？你剛才為什么臉色大變？為什么一見她就驚叫。」
「我沒想到她是那樣的，很美�！顾龢O快的說，一點(diǎn)也不經(jīng)思索。
「不是其他原因？」他凝定視線。
「如果有原因，你比我更清楚�！顾f。
他思索，考慮著。
「我們這就回臺北？」她再問。
「立刻回香港�！顾坪跸氲绞裁�。
到圓山飯店取了行李，馬不停蹄的趕到機(jī)場，找到最早一班機(jī)票也要晚上九點(diǎn)。他們坐在餐廳等時間。
「或者不該來臺北。我太情緒化。」他苦笑。
「至少讓我知道你是三月二十六日晚上十一點(diǎn)正出世。」她笑�！副日r間遲了兩個多小時，難產(chǎn)，臉色青黑�！�
「完全沒有用�！顾麌@口氣。「這些日子以來我把自己搞成瘋子一樣。」
「回去幫董愷令開完畫展，你需要休息，然后重新計劃，再度上路�！�
「我覺得——一切已不再重要�！�
「你是這么脆弱的人嗎？學(xué)學(xué)安娣，我感覺到她現(xiàn)在活得極平靜、極平安�！�
「她快樂嗎？」
「你聽見電視里的廣告：快樂幸福不是必然的。我們要自己去尋找，創(chuàng)造。」
「璞玉，我真是感覺到，有你在身邊是太好太好的事。」他由衷的說。
「當(dāng)你需要時，我會站在你背后�！�
「謝謝，萬分感謝�！顾玖易匀坏奈站o顰玉的雙手，感動的搖幌著。
「我們是——兄弟。」她微笑。
愷令的畫展如期開幕。鮮花由室內(nèi)一直排到大堂，排到馬路上。參觀的人絡(luò)繹不絕，記者們穿梭不斷，報章雜志上好評如潮。原是錦上添花的時代。
愷令是當(dāng)然的女主角。她的作品，她的畫展，連電視臺都來訪問她。
她是女主角的材料，她把自己的角色把握得很好，很大方得體的做著應(yīng)該做的事，分毫不差。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司烈想。
在這方面，他永遠(yuǎn)低調(diào)，遠(yuǎn)遠(yuǎn)的躲在一角，做冷靜的旁觀者，或者說是一個欣賞者。
他是在欣賞，從每一方面，每一個角度，每一個切面在遠(yuǎn)遠(yuǎn)的欣賞著愷令。不能否認(rèn)，這個出名的女人深深的吸引著他，令他傾心愛慕。原因呢？他也講不出。
他覺得她每一個動作都優(yōu)雅，每一個表情都動人，談吐斯文，一顰一笑都充滿了成熟美感。他何其幸運(yùn)？能常伴左右。
她的畫展成功，他與有榮焉。
整整五天畫展他都留在會場，愷令在他就退到一隅。悄令累了回家休息，他就站出來幫忙主持著，很自然的情形。
他本身也是名人，世界十大攝影家之一，很多記者認(rèn)得他。想訪問他，他一一拒絕。這個時候，他不愿分了愷令的榮譽(yù)。
「董愷令和你是怎樣的交情？」有記者半開玩笑的問。
「她是我最尊敬、仰慕的畫家�！顾f。
「這仰慕有沒有愛慕的成分？」
「請別開玩笑�！顾终J(rèn)真�！肝沂菄�(yán)肅的說這件事�！�
「有人說你長年世界各地奔波攝影，目的就是為董愷令找尋作畫題材�！褂钟杏浾邌�。
「我只為藝術(shù)�！顾樕蠜]有表情。
「她是你忘年的紅顏知己？」
司烈覺得自己仿佛被迫到一個墻角，有窒息的強(qiáng)烈不安。
「藝術(shù)里沒有年齡�！顾玖艺f。
「你會追求她嗎？」問的人笑了。
「我不回答這樣離譜的問題�！顾玖胰虩o可忍的站起來，拂袖而去。
他沒把這段插曲告訴愷令，報紙上也沒刊出這些花邊新聞。也許他們的形象都是正派高尚的，記者們并不想開他們玩笑。
畫展的最后一天，愷令宴請了所有參與工作的朋友，當(dāng)然包括司烈。平日只喝啤酒的他喝了幾杯白蘭地，微有醉意。
「我送你回家，愷令�！顾f。比起平日在愷令面前可以說—拘謹(jǐn)?shù)乃�，今夜開朗很多。
悄令神采飛揚(yáng)又風(fēng)情萬種的答應(yīng)。
在董家一樓客廳，司烈遠(yuǎn)遠(yuǎn)的坐在那兒吃著工人預(yù)備好的水果。愷令換了衣服下樓，又是另一種情景，輕松活潑好多。
一剎那間，司烈有個錯覺，抹掉化妝的是愷令或董靈，他們真是那么相像。
「愷令，今夜你真美�！顾摽诙�。
愷令淡淡一笑，競沒有怪他。
「你醉了�！�
「不不，你和阿靈好像好像，你——」他立即停止，知道說錯了話。在愷令面前他從不會如此放肆。
「我知道你難忘阿靈，只是——那不是誰的錯，命中注定的�！顾f。
「為什么要有命中注定呢？」他突然發(fā)脾氣�！笧槭裁�？我不要它注定�！�
「司烈——」愷令驚詫。
「什么都是注定，難道我的夢，母親的一切，還有佳兒、璞玉、你、阿靈都是注定，我不要相信�！�
「你怎么了？」愷令笑起來�！割嵢顾牡南駛�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開心，卻也不能亂發(fā)脾氣，是不是？」
「是真的。為什么要命中注定呢？命中還替我注定了什么？為什么不一次讓我看清楚？為什么要拖拖拉拉？」
「你活得不耐煩？」她笑他的稚氣。
「我只是困擾，為什么會這樣？」
「阿靈也有一樣?xùn)|西留給你�！顾f。
「是什么？」司烈心靈震動。
「很奇怪，是一個香檳的松木蓋子�！箰鹆钫f：「上面寫了你和她的名字，又有日期。她母親看到，就帶回來交給我�！�
一個香檳的松木蓋子，簽了他們的名字和日期，巴黎鐵塔下那夜的情形一下子浮上來，她的亮麗紅衫，她感動的眼淚，周圍陌生人的掌聲，那是永恒不熄的記憶。雖然她已去了。
他暗然神傷。
「阿靈母親說，可能就是這香擯蓋子令皮爾妒忌，發(fā)脾氣，然后爭執(zhí)起來——」
「是我錯�！顾�。董靈是愛他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又仿佛看見她感動的淚眼，她是愛他的�！竿耆俏义e�！�
「造化弄人�！�
「她可以離開那個什么皮爾，她對他已不再有愛情�！顾f。
「模特兒行業(yè)并不如你想象的簡單，不是有型有美貌有氣質(zhì)就行。」她慢慢的說：「有時要犧牲，沒有后臺是不行的�！�
「她可以不做模特兒�！�
「你們認(rèn)識太晚�！箰鹆顡u搖頭�！肝覜]有辦法用別的語言來解釋，只能說命中注定�！�
「不，我一—」他凝望她。忽然覺得心中并無哀傷，甚至不再牽掛董靈。眼前的人不是更吸引他，更令他心動嗎？她——她——
可是璞玉說得對，董靈只是代替品，他心中喜歡的、愛的是愷令！
腦中轟然一聲，意識都模糊了。他心底的是愷令，不是董靈，是愷令。是，他益發(fā)肯定了。這誤會多么大，后果多么嚴(yán)重，董靈還犧牲了生命，這——這——望著愷令，他心中狂跳，熱得像發(fā)燒。
「你想到了什么？」愷令聲音柔和。她依然那么大方典雅。
「我——」他喉嚨發(fā)干，能不能講出來呢？愷令才是他的對象？會不會太瘋狂？太不能置信？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一笑置之？掉頭而去？她可能接受他嗎？心中矛盾，臉色更脹紅。
司烈不敢冒險。
「你和平時不同，」愷令搖頭，像對個小弟弟�！改愕降紫胝f什么？」
「你和阿靈好像，不化妝時簡直是同一個人。」他喃喃自語。「有時我分不出你們。」
「我比阿靈大整整三十歲�！顾��！赴㈧`只像我年輕時。」
「我想知道你年輕時的事，能嗎？」他是福至心靈吧。
「太遠(yuǎn)的往事，忘了�！顾唤�(jīng)意的。
「隨便說一點(diǎn)，什么我都愛聽�！顾駣^起來�！改阍趺磿䦟W(xué)畫？」
「寂寞�！顾p輕說。
他「啊」了一聲，怎么可能呢？這樣的女人怎可能寂寞？一定有太多人圍繞著她。
「怎么可能？」他沖口而出。
「真的。」她陷入回憶之中�！缸越Y(jié)婚后我就寂寞，總是和工人們一起守著一間空屋子，那是在元朗的一處別墅，又大又古老，雖然非常精致又豪華，始終它只是一幢空屋子�！�
「你的丈夫呢？」
「他有太多的應(yīng)酬，有太多的交際�！顾⒂斜≡��！杆莻�好人，善良，溫柔，只是——他太多情了�！�
「多情？」他以為聽錯了。
「多情的男人可愛復(fù)可恨，當(dāng)他面對每一個女人時，他總對那個特別好而忘了其他人，甚至守在家中的太太。」
「你學(xué)畫也算無心插柳�！�
「我并不很有才氣，」她說得十分坦率�！肝沂敲T閨秀派，容易成名。我們的朋友甚至我們自己都可以捧自己。我很明白，藝術(shù)我并不比人高，高的是名氣和背景。」
他想起璞玉說過同樣的話，那小家伙還真有見地，愷令自己都承認(rèn)。
「但是他仍愛你，是吧？」
「我想應(yīng)該是。」她說得無奈�！改莻�時候他狂追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人家的太太，但他瘋了一樣去追。他向我承認(rèn)，從來沒那么狂烈的愛上一個人，他為那女人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弄得滿城風(fēng)雨。」
「我想他是瘋了，怎能做這種事？那女人接受他嗎？」司烈問。
「不。人家根本不理他，他卻可以守在人家門口幾天幾夜，只為看那女人一眼�！顾p嘆�！肝沂莻�失敗的太大，管不住丈夫的心�！�
「怎能怪你呢？是他與眾不同，他做這樣的事會遭社會非議，他沒想過？」
「為愛情他不顧一切，」她神往的�！甘澜缟仙儆羞@樣的男人，為女人頭破血流，義無反顧，到哪里去找呢？這是他最吸引人之處�！�
「你很愛他？」
「非常、非常愛�！顾凵袢鐗簦h向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天際�！肝蚁搿獝鬯钗疑萁��！�
「這不公平。」他憤憤不平。
「愛情里哪有公平這回事？你愛他，他就對你有一切權(quán)利，至有權(quán)不愛你�！�
「不不，你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愛你？」
「事實(shí)上，我只是他家中的太太，他對我有義務(wù)和責(zé)任而已�！顾谋≡�?jié)u濃。
「你們?yōu)閻矍槎Y(jié)婚？」
「肯定是�！顾νπ�，十分驕傲�！肝抑粸閻矍槎�，絕對不為其他�！�
「變心的男人�！�
「不要怪他，他對我一直不錯，雖然他的愛全部轉(zhuǎn)到那女人身上�！�
「這樣的事太匪夷所思�！�
「最可悲的是那女人始終對他不屑一顧，他——抑郁而終�！�
「一個男人真會這樣？」他不能置信。愛情永遠(yuǎn)不是男人的第一位。
「我親身經(jīng)歷�！�
「你一點(diǎn)也不怪他、恨他？」
「我愛他�！顾瓜骂^。一副無怨無悔。
「我想看看他的照片�！�
她眉心漸漸聚攏，過一陣，搖搖頭。
「有機(jī)會時我給你看�！�
司烈默默凝視愷一陣，心中感動更盛。這么好的女人，那男人如此福薄。若換成他，他要全心全意、盡心盡力、無微不至的愛她。
他是愛她的，一直都是。
「這么多年，你不會寂寞？」他清一下喉嚨。
「他死后我反而充實(shí)了，」她說得很怪�！钢辽伲０槲疑磉�，再沒有其他女人的事令我擔(dān)驚受怕。」
「他常伴你身邊？」
「他的骨灰供在家里，」她指指樓上�！肝异o修的小佛堂里�！�
「你的感情——」他為難的說：「你的愛令我感動，現(xiàn)代沒有你這樣的女人了�！�
「我只是一個癡人、傻人，早該被淘汰。」
他多想說我也如你般又癡又傻，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畫展過后，你有什么計劃？」
「沒有想過。也許去歐洲旅行。」
「我陪你。」他不經(jīng)思索，立刻又覺不妥�！肝沂钦f我也有空，我們可結(jié)伴同行�！�
她頗意外的望他一陣，搖頭。
「我習(xí)慣了一個人。不過非常感謝�！�
「一個女士，你會有許多不便�！�
「三十年，我不是這么過了嗎？」她笑起來。好嫵媚，好有女人味。
他看呆了，心臟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
「愷令——」他張口結(jié)舌。
「遲了，回去休息吧。」她善解人意，經(jīng)驗(yàn)豐富，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我——」
「什么事明天說。明天我們一起午餐，帶璞玉一起來，我預(yù)備素菜�！�
明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我能知道，那女人的下場如何？」他也聰明的轉(zhuǎn)開話題，不想弄僵。「我是指你丈夫——他迷戀的那女人？」
「聽說已過世，很年輕，」她笑了笑。「也許終于被他癡心感動。」
「會嗎？是這樣嗎？」
「她是車禍死的。」愷令又笑一笑。「生前我沒見過她，死后我去看她最后一面。她并不很美，尤其在臉上有塊紫紅色的胎記，有半個巴掌那么大，要用瑕疵膏來遮掩�！�
他莫名其妙的心中一動。
「她姓什么？她丈夫還在嗎？」司烈問。
「應(yīng)該在。很特別的姓，我記得好清楚，他丈夫叫冷若水�！�
「她自己呢？」
「不清楚。只聽先夫常自言自語的念著阿愛。可能名字中有愛字。」
「我——回去，明天中午帶璞玉來。」
他當(dāng)夜發(fā)了一些亂七八糟全無關(guān)連的夢。他夢到那個叫阿愛的女人，卻是面目模糊。又夢到愷令，愷令穿著婚紗站在那兒，身邊卻沒有新郎。他又夢到自己，夢到璞玉，他想去做什么事，璞玉緊緊的拉著他，拖著他，說什么也不肯放手。他在夢中聽到一聲聲嘆息，悠長的、絕望的，就像以前那老夢中的嘆息聲一樣，面目模糊的阿愛突然變得清晰，竟是——竟是——佳兒。秦佳兒。
整個人從床上彈起，驚醒了。
夢境中的一切真令他苦惱極了，他也許沒有精神分裂，肯定的，他神經(jīng)衰弱。他被莫名的夢糾纏了十幾年。
他就這么怔仲的呆坐著直到天亮。
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璞玉，約她中午一起到愷令家。
「抱歉，中午沒空。」她說：「昨夜阿尊約了我，不能推�！�
「又是他，他好像專門跟我作對�！顾牟桓吲d立刻表現(xiàn)出來。
「我們有點(diǎn)事情討論。你怎么一直對他有成見呢？他是好人�！�
「會不會因?yàn)樗呛萌�，有一天你不聲不響的就跟他走？」他叫起來�?nbsp;
「公平一點(diǎn)�！顾Ｒ幌虏耪f：「不能除你之處我再沒有一個其他朋友。」
他呆怔半響。
「抱歉，是我不對�！沽⒖陶f。
「最多午餐后我到愷令家找你。」
「我會等。」停一停，猶豫半晌。「有一件事引起我好奇，我想跟你一起做。」
「什么事？為什么要我？」
「有你在我絕對有信心。」他是認(rèn)真的。
「看來不能不答應(yīng)�！顾Α！溉绻嬗星笆澜裆�，我前世一定欠你很多�！�
「那么——有關(guān)愷令前夫�！顾f得突然。
「又關(guān)你什么事？查什么？人都死了二十年，你發(fā)神經(jīng)。」
「不不不，你不知道。那男人為迷戀一個有夫之婦抑郁而終，那女人始終不理他，后來也車禍而死。她丈夫還在人間。」
「啊——」雖然意外，她卻不感興趣�！溉思业氖鞘欠欠乔榍閻蹛郏銥槭裁床�？愷令叫你去做的？」
「不——」他考慮一陣�！歌庇�，有時候我覺得你像先知，許多事都能說中�！�
「好。什么事令我變先知？」
「你說過阿靈只不過是代替品，我現(xiàn)在覺得相當(dāng)有道理�！�
「你——肯承認(rèn)？」她意外兼不置信�！改阈睦锬莻�女人是董愷令�！�
「相信是。」
「這樣就好，放馬過去追啊！還要我?guī)兔Σ槭裁磶资昵暗氖履兀俊?nbsp;
「我想沒有希望，她對亡夫一往倩深�！�
「她說的，是不是？」她笑�！笡]有試過怎知沒希望？我支持你�！�
「弄僵之后怕朋友都不能做。」
「追董靈的勇氣呢？怎么面對董愷令你就自動矮半截，像話嗎？」她極不以為然。
「不。我要先查以前的事，」他固執(zhí)得像條牛。「你不幫忙我也單獨(dú)做。」
「唉。好吧，從哪里開始？」
「先找出那個叫冷若水的男人�！�
「冷若水？冷若水教授？是他？你不知道他嗎？」璞玉叫。
「教授？很出名嗎？」
「經(jīng)濟(jì)專家，深得海岸兩邊領(lǐng)導(dǎo)人重視，是重要顧問�！顾豢跉狻！改悴豢磮蠹埖膯�？他一句話能使股市上下幾個價位�！�
「這么厲害？」
「你想見他？」璞玉問。
「她的太太就是那個女人。」司烈說。
「董愷令亡夫迷戀的女人？」
「是，是。我們有辦法接近他嗎？」他興奮。
「這事真復(fù)雜。」她苦笑。「司烈，這件事令你這么不顧一切？」
「我好奇。真的，好奇�！�
「不論你是為什么，我?guī)湍阍�。誰叫我是你的兄弟�！顾龂@息。
「哈利路亞�！顾陔娫捘嵌私小！赣浀迷谖绮秃蟮剑业饶��！�
璞玉到董家時他們剛吃完飯，司烈一見她就開心的迎出來，卻又看見她背后的阿尊，立刻孩子氣的臉色一沉。
「你的事阿尊替你辦好了�！硅庇窳⒖陶f。
「啊——」他不能置信。
阿尊含蓄的笑，并沒有說什么。當(dāng)然，愷令在一邊也不能說什么。
「今夜去他家。」她眨眨眼�！改阋灰丶曳傧沣逶�？」
「什么事？我這兒有佛堂也可以焚香，沐浴也行�！箰鹆钚Α�
「我還是回家。」司烈興奮得異常�！肝矣泻苤匾氖乱k�！�
坐在璞玉的九一一上，司烈迫不及待。
原來阿尊認(rèn)得冷若水教授，當(dāng)然啦，他是天文物理專家，大家在學(xué)術(shù)界都有成就。阿尊一約就妥。
「晚上阿尊陪你去�！顾f。
「你呢？不陪？」
「有這必要嗎？」她搖頭。「勞師動眾。」
「昨夜我很多夢，夢到原來面目模糊的阿愛突然變成佳兒，嚇得我……」
「佳兒。怎么你生命中所有女人——除我之外都與你的夢有關(guān)？」她很懷疑。
「前世姻緣？因果循環(huán)？」他聳聳肩�！肝乙舱谡覍ご鸢��！�
「會有答案？這種事？」她眉心微蹙。
「要有信心。所有的事我相信必有答案，只看我們找不找得到。」司烈說。
「很哲學(xué)的話�！硅庇裾f。
「我覺得見冷教授對我很重要�！�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顾此谎邸�
一晚上，坐在冷家的大廳里，司烈、璞玉和阿尊都十分嚴(yán)肅認(rèn)具。
「你們想知道什么？」冷苦水教授問。
「很抱歉的事�！顾玖绎@得拘謹(jǐn)�！肝覀兿胫廊昵白鸱蛉巳ナ赖氖隆！�
冷教授眉峰漸漸聚攏。
「為什么？」他的聲音像他的姓一樣冷。
「對不起，我知道太冒昧，我是有私人理由，我——」司烈脹紅了臉。
「什么私人理由？你是誰？為什么要知道阿愛的事？」冷教授一直保持風(fēng)度。
果然叫阿愛。
「這件事說來非常復(fù)雜，知道事實(shí)對司烈很有幫助，請相信我們�；蛘咭院笥袡C(jī)會再來跟你說明。」
「阿尊，」冷教授望著自己出色的朋友。「我能相信他們嗎？」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司烈更是世界十大名攝影家之一�！拱⒆鹩仓^皮。
冷教授眼光閃一閃，再望司烈一眼。他沒有想到這英偉的胡須男人是世界知名的莊司烈。他沉思猶豫了好久，他們都以為他永不肯再開口時，他開始說話。
「其實(shí)，該是什八年前的事。」他臉色漸漸改變，黯然又無奈�！肝覀兣龅揭患闹嚨氖拢侵凶畛雒幕ɑü泳尤恍麄鲉螒侔�，弄得滿城風(fēng)雨，我們躲起來不想見人。」
誰也沒答腔，只想他快些說下去。
「阿愛被弄得心情極壞，煩不勝煩。那花花公子天天新招，有次居然在我們屋外站了三天三夜。我們沒法可施，只好避開。那年我到美國教書，總算清靜一年。滿以為事過境遷，一切正常，誰知那男人不知怎的居然病得只剩半條命，還揚(yáng)言一切為阿愛。天下怎有這種事、這種男人呢？我們真不幸�！�
冷教授為自己添一杯茶，慢慢再說：
「到他臨終前，他差人來說想見阿愛最后一面，這真荒唐、荒謬，阿愛當(dāng)然不肯。差來的人回去復(fù)命時，花花公子就咽下最后一口氣�！�
「你們始終沒見過那花花公子？」司烈問。
「只在報紙上見過他的照片，但其真實(shí)的面目卻看不清楚，只知道他有個畫家太太。」
「董愷令。」璞玉說。
「是，好像是叫這名字�！估浣淌谡f：「那人死后阿愛精神大受打擊，總覺得自己害死人，整日神思恍惚。有一天夜里開車回來，就出了意外�！�
「怎樣撞的車？」司烈問得奇怪。
「很殘忍，很沒人性�！估浣淌谠趪@息�！缸驳冒壑貍麉s不顧而去，阿愛是流血過多而死。她本來可以救活的�！�
「啊！」司烈和璞玉一起驚叫。
「一直沒找到肇事者？」阿尊問。他也被這傳奇的故事吸引了。
「若有心逃避，一輩子都找不到。」冷教授恨恨的。「我也想找出此人繩之以法。」
「后來呢？」司烈再問。
「還有什么后來？人都死了�！�
「是真意外嗎？」璞玉突然問。
「什么——意思？」冷教授嚇一跳。
「不不，我只是突然想到，會不會有人故意撞車的？」璞玉很不好意思。
「我們沒有仇人，也不曾跟人結(jié)怨。」
「不要胡思亂想，這是不可能的�！拱⒆鹋呐蔫庇�。
司烈望著璞玉一陣，卻沒有說話。
離開了冷家，和阿尊分道揚(yáng)锨，九一—車廂里又只剩下司烈和璞玉。
「我說覺得有點(diǎn)怪，事情很怪，很可疑�！硅庇裾f。
「對不起，我想不應(yīng)該再去追查�！顾玖液鋈徽f：「我看到‘保時捷’新出了一款車九六八，很像九一一，但性能好很多，又帥，而且賣價便宜，美國的訂價才四萬六千美元�！�
璞玉皺眉，怎么講起風(fēng)馬牛完全不相干的事呢？司烈在想什么？
「我無意換車�！顾f。
「我可以回美國買一部，學(xué)你，開得瀟瀟灑灑。香港的價錢可能貴一兩倍。」他笑。
「司烈，你心里到底想講什么話？」璞玉叫。
掃描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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