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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敵是幽靈 第二章

  莊俊風的視線留在戀文擱在他桌上的辭職信一會兒,慢慢往上移向她。

  “你決定了?”

  “是的,總經理。”

  莊俊風半晌沒作聲,最后點點頭,揮一下手,俯首繼續忙她進來前他在忙的公事。

  戀文回到她的辦公室,有些許依依之情,畢竟她在“雅仕”工作了五年,同事相處得宛若一家人,而她這個人生性念舊。

  奇怪,莊俊風和莊琪兄妹倆個性如此不同。莊琪呱呱呱地,心里什么話都擱不住,一定要說出來;她哥哥卻終日難得開口。

  要不是莊俊風發出請帖的一周前,他同居多年的女朋友“經過”,“順便”來“拜訪”戀文,言語間有意的暗示她風聞由于戀文和莊琪的知交好友關系,莊俊風對她“諸多特別照顧”,讓她住在他的小公寓是其中之一,戀文還不知道背地里她被當成和總經理假公濟私,又假私濟公的,關系曖昧不清。

  她是在“雅仕”奠定的事業基礎沒錯,“雅仕”的自由發展空間,給了她游刃有余的發揮,相對的,她也付出了許多努力和心血,并不是像莊俊風的未婚妻所謂的。她能有今日小小的成就,及成為“雅仕”第一紅牌設計師,是莊俊風把重要大客戶都撥給她的緣故。

  兩年前戀文其實就有去意,想成立一間自己的公司,有份自己的事業,但一則莊俊風懇切的挽留,再者她覺得做人該飲水思源而留了下來!把攀恕彪m隨著業務擴大,增加了好幾名設計師,他們實際上也等于是副手,主要設計工作仍在戀文一個人身上。

  她現在決意辭職,倒不是賭氣,閑言閑語總是空穴來風。不過人言可畏,莊俊風是個好老板,就算沒有她和他妹妹的好朋友關系,戀文也不愿因為她,造成他無謂的困擾及誤會。

  說起來,莊俊風的未婚妻那副——“你即使是他不可或缺的助手,他要的女人仍是我”的態度,反而給了戀文充分的理由和機會,不必再猶豫或感到不安地自在離去。

  真正要成立個人公司之前,戀文還沒有把握她能否獨立創下一片天空,但這是她事業上一個重要轉折,一個嶄新的挑戰,因此她已不去煩惱前程如何,充滿希望和干勁地準備好好籌劃她的新家和公司。

  想到莊琪對她說的,她在國外旅行時曾見到的鬼屋奇譚,戀文不覺好笑。靈異之說,她時有所聞,坊間也有許多這類的書,但戀文不相信這些。

  很多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不是嗎?

  “戀文,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李云問。

  “吃飯?哪一餐?”戀文看著表。

  李云翻個白眼!俺韵寡,哪一餐!

  戀文笑。她常常一專心工作就忙得什么都忘了,幾個好同事都曉得她的毛病。

  “我不餓,你們去吧!

  “不餓也要吃一點。給你買個飯盒回來吧?還是漢堡或三文治?”

  “隨便!

  戀文手上有好幾個設計稿,她必須在剩下的三個月內完成它們。公司的規定,像她這種資深員工,離職要提前三個月提出來,她遵守規定,也該在走之前將交付她的工作做好。

  突然,戀文想到,她的新家也要趕快動工,否則她真要流落街頭了。

  關敬的名片還在她桌上,不過他既然在樓下監工,她何必打電話?親自當面去請他,也為她上次的態度道個歉吧。

  還認為人家傲慢自大呢,自己才是無禮又狗眼看人低。她心里好不慚愧。

  樓下地盤的工人都在吃飯盒,戀文找了一圈沒看到關敬。

  “請問關先生今天有沒有來?”她問一名工人。

  那人聽不懂她的話似的。轉而向坐在他旁邊的人詢問。

  “這里沒有關先生!绷硪粋工人告訴她。

  戀文想了想,改口再問一遍!澳敲葱£P呢?”

  “喔,小關哪——”工人一臉的怪笑!澳阏倚£P哪!

  “對。他在哪?”

  “不知道。”他們又回去大口扒飯,不理她了,只有一、兩個嘰嘰咕咕不曉得笑些什么。

  莫名其妙。戀文轉身走開。

  結果她在樓梯口碰到他,他正從樓上下來。

  “這真是有緣千里能相會!彼ばδ。

  她頂討厭男人這副輕浮德行,想好的誠懇道歉的話全忘光了。

  “還有個說法,”她說!瓣兟废喾。”

  “不是冤家不相逢嘛。吃過飯沒有?”

  “不勞你操心。”

  “這也有另一種說法,叫關心!

  “我以為你叫關敬呢。”

  他大笑。似乎他豪邁爽朗的笑聲有傳染性,她不禁也露出笑容。

  “謝謝你!

  “沒頭沒腦的,謝我什么?”

  “謝你沒把我的名片扔到廢紙簍!

  他原來上去找她了。戀文有絲莫名的喜悅,跟著赧紅了臉。

  他笑吟吟地注視她!拔蚁脒@是表示你考慮接受我的自告奮勇啦!

  “如果你肯屈就的話!

  “呀,忽然客氣起來了。我雖然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師,不過我并不大牌,你會發現我很謙卑的。”

  她給他惹得笑出來,人的心理多奇妙,不知道他是誰之前,他說這種話,直教人反感的認為他口出狂言,知道他了,狂言就成了幽默。

  “你關敬先生的大名如雷貫耳,我只怕我請不起你。”她是確有所慮。

  “呀——說了免費的嘛。有你這位名服裝設計師每天陪我吃兩餐飯,唔,值回票價啦!

  “我明天和介紹人簽約付款,你看你何時方便開始呢?”

  “我說過我是隨傳隨到的。你要何時開始,通知我一聲,我馬上報到。”

  越快越好。

  “后天行嗎?”

  “行。幾點?”

  戀文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爽快。當她說“如雷貫耳”,那并不是奉承,從北到南,有好幾棟著名的大廈都是關敬的杰作。

  “關于設計費——”

  他馬上打斷她!澳阍偬徇@個,我可要當是個侮辱啦。我小關一言既出,字字算數,你別誤會我沒能力自掏腰包糊口啊,不過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我做起工作來,就會三餐不繼,所以要你帶我去吃飯,以免我餓得頭昏眼花,體力不濟,就沒法如期完工啦!

  她曉得他是開玩笑。他的名氣可不是因拖宕工程建立起來的。

  “我不能平白無故無功受祿!彼龍猿!安皇俏耆,是原則問題。何況你我互不相識!

  “怎么個相識?你知道我是威震八方的建筑師,我知道你是名服裝設計師。”

  她臉頰嫣紅!拔覜]那么有名。”

  “瞧,我們不但認識,還有了第二個共同點,都很謙虛!

  “第二個共同點?”

  “我們都是‘師’字級人物,不是嗎?”

  戀文一下詞窮了。

  他看看表!拔以撟吡。你決定了時間,打個電話給我!

  她什么也來不及說,他輕快地眨眼消失在下一層樓梯口。

  不知何故,她想道,我們還有第三個共同點呢,我們都寧舍電梯,喜歡走樓梯。

  她是因為平時沒有太多時間運動,藉走樓梯上下活動筋骨,不知他的原因是什么?

  她發現她想多了解一下這個關敬。他……很有意思。

  “關敬?你找關敬來做你的室內設計師?老天,你把那棟破房子賣了,恐怕都不夠付他的費用!”

  “他不收費!

  莊琪嘴巴張大了半天。“你知不知道關敬是何許人呀?”

  “嘖,我當然聽過他的大名啊!

  “他在美國得過獎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全世界每天都有人得這個獎、那個獎的,”戀文剛出道時自己也得過一次最佳服裝設計獎!暗锚動惺裁床坏昧耍俊

  “他這人狂傲得很,他只接大廈類建筑做,一般住宅,除非相熟的人介紹,出再高價也都不接的,你沒一點關系的找上他,他不但答應,還不收費?我不相信。”

  “我沒找他。我哪那么不自量力?是他來找我,硬把名片塞給我,用免費說服我同意的!

  莊琪不可置信地頭搖個不停,盯著戀文無辜的臉一會兒,繼而大笑。

  “哎喲,我的美人,你走桃花運了!不,不,更好,我看你是紅鸞星動啦。”

  “胡說八道。”戀文紅著臉斥道。

  “還有什么更好的解釋呢?他一定是暗中仰慕你已久,得了個機會,趕緊來向你獻殷勤。好!我欣賞這種男人,懂得掌握機會,勇往直前。”

  “越說越不像話!

  此刻,戀文回想著,卻情不自禁心跳加速。真是像莊琪說的嗎?關敬對她……嗯,不可能的,像他條件這么優越的男人。才、相、名、利無一不缺,身邊絕對不乏女伴,而且他看得上眼的,必然均皆名媛之流。再不也會是艷驚四座的美女。

  大學時,同學們叫莊琪“楚留香”,叫戀文“美人”,不過是戲謔的稱呼,戀文知道她不至于其貌不揚,可從不自認是別人口中的“美人”。她父親是退休的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都在上班的哥哥、嫂嫂,及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大家都是汲汲營生,但求平靜、平安度日,她并沒有顯赫、尊貴的家庭背景。

  她自己嘛,工作幾年下來。快三十了才要開創屬于自己的事業,尚且吉兇未卜呢。

  不可能的。她搖搖頭。

  揮揮汗,戀文掃去沉思,滿意的環視掃除了殘枝落葉,顯得干凈、寬敞的花園,再把雜草和亂枝拔除、修剪,她就有個美麗的花園了。

  一輛黑色吉普車開到前院外面的車道,關敬跳下車,一分不多,一秒不少,正好兩點整。戀文欣賞有時間概念的人。

  他仍是她前兩次見到他的裝束,白色T  恤和牛仔褲,仍然沾滿油漆。

  “午安,戀文!彼焙羲拿,仿佛兩人是多年的朋友。他逕自推開銹斑斑的大門進來。

  她打電話給他時,他不在,他的秘書聲音甜美悅耳,顯見的也頗盡職。

  “你很準時,關先生!睕]能聯絡上他本人時,坦白說,她有那么一點點失望。

  他前后左右看來看去。“這兒還有人姓關嗎?”

  以他的名氣和地位,他如此隨和,穿著如此不講究,不能不教人印象深刻及意外。

  “我本想約早些,請你吃了午飯再一起過來,你的秘書說你今天午餐有約了。”

  “任何人要約我吃飯,不管哪一餐,她都是這么回答的!彼麚P揚手上一個餐袋,“你吃過了嗎?”

  她本想說吃了,然而似乎沒有必要說這種謊。“沒有。我一直在打掃花園,根本忘了時間!

  “太好了,老是一個人吃飯,快悶死了!

  他走到門階上坐下,朝立在原地的戀文揚揚眉,招招手。

  “來坐下吃呀,我可是餓扁了!闭f著,他打開袋子,拿出一個牛肉夾餅大嚼起來。

  戀文便扔下掃帚,過去坐在他旁邊,不客氣地自取一個,咬一大口。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如此自在無拘。

  “你穿T  恤、牛仔褲,比穿套裝好看!

  戀文睨他一眼!拔也簧习鄷r還穿套裝,時裝表演不成?”

  “說你好看,又沒說你愛表演!

  “你管我好不好看?”

  “女為悅己者容呀。”

  “哈!”戀文發覺她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有些發嬌嗔的味道。

  “怎么回事?你不習慣聽人贊美你是不是?”

  “何止習慣?家常便飯了!

  “真是謙虛哦!彼盐惨衾瞄L長的。

  “你這人的贊美,實際上是批評!

  “嘖,有批評才有進步。那圖是你畫的。根本沒什么設計師!彼刹皇窃诎l問。

  戀文鼓起腮幫子!澳銓@著彎恥笑人!”

  “哪里,你冤枉我了,我是十二萬分慶幸,本行中若有人把一張室內設計圖畫成那樣,可真是人人要‘居安思!!是你畫的就無妨。畫室內設計圖,到底和設計衣裳有天壤之別,是不是?”

  她朝他瞪眼,卻禁不住笑出來。當他直勾勾盯著她時,她臉頰不覺滾熱起來。

  他搖搖頭。

  “搖什么頭?”

  “你呀,F代女性動不動就臉紅的,實在少有。”

  “像你這般厚顏自大的男子,倒是遍地俯拾皆是。”

  “才怪。你去撿一個來讓我看看?我這副昂藏之軀可是經過特殊設計的!

  “怎么?你這是金剛不壞之身嗎?”

  嘲弄歸嘲弄,關敬的體格是連她這個對人體結構、曲線十分挑剔的設計師都找不出瑕疵的。

  “相去不遠啦!

  “既然如此,請你吃飯的錢我也可以省下了。”

  “咦?中你的計了!”他嘆息!昂冒,”站直身,他把手遞給她,拉她起來!皫钒,主人!

  進屋后,卻是戀文跟在他后面。他仿佛回到他久別而變得面目全非的家,目光懷舊,雙手惋嘆地到處觸摸。神情有著幾許教人費解的哀傷。

  “小關,”戀文輕輕碰碰他的胳臂,發覺他的肌肉緊繃,皮膚發冷!靶£P,你還好吧?”

  他回首望她時,眼底有片刻的迷惘失神!班?我沒事啊。”他繼續走向另一個房間,手掌愛撫似地拂過一堵墻!翱上,弄成這副光景!彼恼撜{夾著忿然和心痛。

  戀文想,也許這是專業建筑師的直覺反應,他們視每一棟建筑如珍寶,越舊越破,像這一棟,對他們的挑戰性越大。又由于他是這行的專家,他看得出房子本身原構筑的好,因此見到它被破壞如斯,自然生氣。

  戀文自己看到一件好好的設計成品,被改得體無完膚,又或是穿在完全不合適的人身上,再加上不配的飾物破壞了原成品的美時,也有相同感受。

  突然,他停在廚房一堵墻前面,好似稍一用力、它就會傾倒般,雙掌輕輕貼著墻面摸索。

  摸索?

  “你在做什么?”戀文好奇地問。

  他沒有回答。但看她的那一眼,卻充滿困惑。

  “這里應該有……”他喃喃。

  有什么?他沒說完,專注地繼續摸索。

  然后,戀文瞪大眼睛,他推動了一堵墻,墻后出現一個又深又黑的洞。

  她怔住。他也一樣。

  “你怎么知道這堵墻可以移動?”她本能地壓低聲音。

  “我也不知道!彼退粯用曰蟆!拔揖褪恰!

  “這里……面,是什么?”她吞咽一下。

  從黑漆漆的深洞處飄出來一股令人欲窒息的腐濕霉味。

  關敬沒有答腔,伸手在內壁墻上摸索。戀文聽到他扳動開關的聲音。

  “這房子有電嗎?”他問。

  “不知道!彼龥]想過這個問題!拔襾淼臅r候都是白天!

  一陣陰冷的風徐徐自黑暗深處拂向他們。他們同時打了個寒顫。

  “把它拉回去吧。”戀文退后一步。

  關敬則大膽的把頭伸進去,看了好一會兒,才把墻拉回原位。

  “看到什么了?”她緊張地問。

  “你猜?”他對她做個怪相。

  戀文掄拳敲他一下!吧賴樔耍 

  “膽子就這么點大。還想住在這?”他靠近她,耳語:“說不定這兒鬧鬼哦。剛才那陣陰風,你感覺到了吧?”

  她渾身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戀文抬高她頑固的下巴。

  “吹一陣風就有鬼啦?你是嚇人還是嚇鬼?”

  他笑著走向隔壁房間。她立刻緊張跟在他后面。

  “沒有鬼,為什么空了二、三十年沒人?”

  戀文一僵!岸、三十年?”

  “你沒問清楚嗎?”

  “簡太太告訴我十五年!

  “掮客不是建筑師,更不是我這種偏愛研究古老建筑的建筑師。”

  她拉他站住!澳阒肋@棟房子的歷史?”

  “正打算開始,它就有新買主了。”

  她恍然!肮,怪不得你肯免費為我做設計和重建。”

  “非也。”他搖頭!爸匦卵b修,便是把它改頭換面,它縱使曾有歷史,也將變得沒有價值了!

  戀文瞠然盯著他。

  “你是在說我買到了一棟古跡?”

  “我在說我還沒有著手研究它,只知道有這么個地方。小姐,你的中文理解力太差了。”

  “非也。”她學他,也學他晃晃腦袋、“你明白暗示此處具研究價值。我不應動它一瓦一木,最好呢,放棄購買,把它交給你!

  他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有意思,你的推論很有意思。不過,這個建議不錯,我倒沒想到。如何?”

  “沒想到才怪!什么如何?建議、推論,都是你在自說自話!彼[起雙眼!懊髡f吧,關敬,你希望我出讓,對不對?”

  “哎喲,”他那聲調好像剛挨了她一拳!皬膩頉]有人叫我的名字叫得如此鏗鏘有力。”

  “少顧左右而言他。”

  “唉,真個婦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若說小人之心,她準要踢他一腳。

  “那你打的什么主意?什么東西如何?”

  “我不是說了兩遍了嗎?我才聽說有這么間古屋而已,它的過去我尚無概念。也許它就是一間很簡單的舊房子,我沒個頭緒,向你轉買過手。然后發現它平凡又無趣,我豈不白白蒙受損失?”

  “哎呀,你這個人真是滑頭!

  “嘿,對一個誠實正直的人,表示點尊重好不好?”

  “小姐,我沒說我有意買它呀。我不過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喏,你現在是屋主了,動不動它,全在于你,對我呢,沒什么差別。我是可以邊在這工作。邊就近做些研究。我不必告訴你,照樣向你收費,就算它真具歷史價值,你也不知情!

  這倒是真的。但是,現在到底她是動它還是不動它呢?

  “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看到目前為止,得到個初步結論,至少這些間隔的建材都是些沒用的廢物,棄之絕不可惜!

  “有個地方你還沒看到!

  “窗子?”

  她又瞪起眼睛。“你來過這兒是不是?”

  “唉,哪棟房子沒有窗子呀?我進來到現在,就只有窗子還沒看!”

  戀文臉又紅了!岸际悄,胡說八道的,害得我——”

  “疑神疑鬼!彼骼亟酉氯。

  “你這個人!”她好氣又好笑。

  “看窗子去吧。”他笑著,自在、自然地攬住她的肩。

  戀文周身流竄過一股異樣的感覺,像是有道電流經他的手滲透入她的衣服,穿進她的皮膚。氣氛忽然變了,她覺得他們好像是準備結婚的一對準佳偶,一起來看他們未來的家,因之,周遭的臟亂也忽然順眼起來。

  胡思亂想。她默默斥責自己。搭個肩算什么呢?把人家一個隨意的動作,當成親昵的表現。無聊!

  “我又說了什么不得體的話啦?”他忽然問,口氣戲謔,聲音則極其柔和。

  “沒有啊,干嘛?”

  “你臉又紅得跟桃子似的!

  “我看見你見我買了間你有興趣的屋子,眼紅哪!彼厮,手卻不自覺地摸摸臉,顯出她的心虛。

  關敬朗笑!澳阏婵蓯,戀文。”

  他真可惡。她又羞又窘,走出他的臂彎。

  “你看這扇彩色玻璃窗。”她領他到那扇八角窗前面。

  他仔細摸每一片手能觸及的彩色玻璃,玩笑盡斂。戀文留意著他的神情變化,他對于這間房子可能有其值得研究的歷史的說法,勾起了她無比的好奇。

  但他沒有任何表情,也沒說話。當他在她期望、等待中仰首看窗頂的彩繪時,說也奇怪,陽光忽然藏到云后面去了,驟然變陰暗的光線中,那幅裸男彩繪,只剩下模糊的線條,勾勒出個人的形體而已,不注意看,它甚至只是一團似人形的幻影。

  她望向關敬,他仍仰著頭,面容深思,一動也不動。她這時發現他的臉部線條優雅得充滿貴族氣息。這人是有傲氣的,而它并非隨他的名氣而生,它是與生俱來,因自信、自覺而生的傲氣。它并不針對別人,而是他的一部分。

  “你再這么盯著我看,我會方寸大亂的。”

  他溫柔的嘲弄喚醒了她,她嫣紅著臉白他一眼!边@里就你和我,不看你,難道看我自己嗎?”她說完,自他身邊走開。

  “我到四周去看看。”

  她停住,轉向他。

  “你一個人在屋里不會害怕吧?”

  “有什么好怕的?”

  他失望地嘆一口氣!澳銘撨^來拉住我的手,跟我一起去才對呀!

  她沒法不笑!澳阆霛M足大男人的虛榮心,找錯對象啦。”

  他聳聳肩。“那好吧,我一會兒回來,我們來談談你希望如何設計你的房子!

  她注視他走出去,一時間,還真有股沖動,想和他一起去。和他相處時,她感到如此安全和愉快。

  安全?她嘲笑自己。這兒將是她的家呢,她才不會為危言聳動。

  但是,墻后的暗洞是怎么回事?

  深吸一口氣,戀文走向廚房,或說,本來大概是廚房,如今余下留著厚厚污漬和灰塵的水泥臺的房間。

  她在那堵墻又推又按了半天,它動也不動。

  莫非有機關不成?

  她退后些,以便看個仔細。然而,廚房僅有的一扇窗外面釘了木板封死了,室內沒有光線,陰陰暗暗的,連墻縫也看不見。

  如果有墻縫的話,關敬又是如何打開它的?

  她再朝墻走近。

  “我不喜歡他!

  “不喜歡誰?”她頭也沒回,專注地在墻上摸索!鞍,這東西怎么開呀?你在外面有沒有看到電力總開關?”

  “他也要住進來嗎?”

  “誰呀?”戀文驀地意會到這不是關敬的聲音。

  她猝然站直,轉過身。

  對面墻邊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你是誰?”

  他臉色陰沉,眼神不悅,皺著眉。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戀文四下望望。她沒聽見他走進來的聲音,而廚房門在她右側,他若走進來,走到另一邊去,必須要經過她,她不該毫無所覺。

  忽然,她背脊有點發寒。

  鎮靜。大白天的,他不可能是……鬼。

  她對面的男人皮膚白皙,太白了,幾乎沒有血色。他穿著件白襯衫,深褐寬式剪裁西褲,配著茶色吊帶,沒穿襪子,一雙咖啡色便鞋。復古的穿著,頭發中間分界,這人像是雜志上懷舊專刊的模特兒。

  “你是誰?”她又問一遍。

  “嘖!彼砬椴荒蜔!澳阋娺^我很多次了!

  她想著,是上次服裝展?不對,他若是其中一名模特兒,她絕對記得他。她用過的男模特兒,沒有一個擁有一張古典的臉龐,蒼白得仿佛營養不良。

  再者,他們沒有一個和她有私交,更不會跟著她來這。

  她搖搖頭!拔覜]見過你。你到底是誰?你來這做什么?”

  “如此健忘。你不但見過我,你見到的還是一絲不掛的我!

  “胡說!睉傥哪樋诐q紅!澳悴灰S口破壞我的名譽啊!

  他嘴邊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我又沒說你和我曾裸裎相對!

  那笑容……那表情……她眨眨眼。

  “你……”她喉嚨堵上了一塊硬塊。

  “那個人是不是要住進來?”他又問。

  “誰?關敬?”

  “嘖,我沒問他的名字!彼牟荒蜔┯旨恿藥追帧!拔也灰≡谖业姆孔永铩!

  “你的房子?喂,搞清楚,這房子現在是我的。我——”戀文再度失聲,眼睛慢慢睜圓!澳阏f你的房子是什么意思?”

  他的嘴唇向腮邊劃開!耙馑际欠孔邮俏业难,不過我不介意你搬進來。我很歡迎你搬來住,但那個男人免談!

  戀文晃一下頭!奥,我明白了,你是原屋主,或原屋主的兒子。你大概不知道,我已經買下這間房子了!

  “這房子是不出售的。”

  “那你最好去和簡太太談,我錢都付清了,轉名手續也辦了……”

  “我不要他住在這!彼虉痰目跉庀駛小男孩。

  “關敬是我請的設計師,他要為我重新裝修這個地方,他不會住在這里。等一下,我干嘛跟你解釋這個?你對房子買賣有意見,你去找簡太太!

  她走出廚房。

  “我不知道什么簡太太!

  “簡太太是——”

  戀文差點咬到她的舌頭。

  他跟著她出來,但是,他不是像她一樣經過門,他是直接穿墻而過。

  他守墻而過!

  他……他……

  “你……你……”她指著他,舌頭打結,臉變得幾乎和他一樣白。

  “我不認識什么簡太太,我也不要找她。你……”他歪著頭看她,“你怎么了?”又看看自己!拔夷睦锊粚α?”

  “你哪里不對?”她不知道她在尖叫!澳悴皇侨耍 

  就在她說完那個“人”字,他突然消失了。就在她眼前,變魔術似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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