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母親不信任的是查理。在電話中她曾暗示想到法國來看看女兒,但莫麗假裝沒有聽出來。自她婚后母親已探望過她兩次,她擔心過于頻繁的探視會引起查理不快。其實她對母親事事大驚小怪也有些吃不消。母親一來,總是喋喋不休地要她注意這個小心那個,且動不動就要她躺在床上把腿墊高,一再提起她和查理分房睡的事,再者,母親每次都要父親同行,父親總是若有所失且渾身不自在,在屋里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他總催促母親早點回家,好躲進他那個小型機械廠,避免與人打交道。
“你媽的電話?”查理突然自她身后出現(xiàn),語帶戲謔。
她驚訝地轉(zhuǎn)身,微笑著說道:“是!我沒有聽到你進來!
“她什么時候要來?”
“她不來……嗯——我是說這一陣子!彼α诵Γ又鴨柕溃骸罢业叫埋R場了嗎?”
他友善的擁著她的肩頭一起走向起居室,扶她在沙發(fā)上就座后,才在她身邊坐下來!皼]有。我和場主長談過,我決定把馬匹留在原來的地方。”
“為什么呢?”其實她很了解她丈夫處理這類事情的原則。如果場主是因為財務或其他相關問題向查理求助,查理會立即找出因應之道來解決問題,因而也絕不會把馬匹遷走。但如果問題是出在場主的經(jīng)營方式或個人的怠惰,那么查理必然會不假情面,立即撤走馬匹。
“噢,他只不過遇到一些問題而已。其實也沒什么,我決定目前仍然把馬留在那里。賽馬季還早,也不用急。那——去醫(yī)院以前,要不要出去吃個中飯?”
莫麗不想違拗他的心意,便點點頭!昂冒!可是我們沒有事先訂位……”現(xiàn)在正是美國電影節(jié)期間,全城熱鬧滾滾,各大餐廳更是一位難求。
“那沒問題!彼辉谝獾鼗卮。
她笑了起來,不知道他究竟用什么方法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拔覝蕚湟幌戮腿ァ!
他們在餐廳受到熱烈的歡迎和盡善盡美的招待。餐畢,查理向總領班解釋莫麗下午要產(chǎn)檢,需要喝足一點五品脫的水分。沒一眨眼的時間,莫麗跟前便奉上了一大杯水和一杯柳橙汁。查理微笑著看她努力喝完,并關切的提醒她產(chǎn)檢之前切不可如廁。
他們起身離座,他將她擁在身邊,護持著回到車上。
☆☆☆
產(chǎn)檢還算順利。但當她如廁出來返回柜臺取掛號卡,事情又有了變化!鞍。∥禾,”柜臺小姐知道莫麗是英國人,便以英語慢慢地說:“賴大夫有事找你。”
“謝謝!苯又愝p聲問道:“在哪里?為什么呢?我以前并沒有給他看診過!币庾R到那小姐一臉茫然,莫麗勉強笑笑轉(zhuǎn)向查理請他代為翻譯。查理說得一口令她嫉妒的流利法語,而她的法語則不忍卒聽。他從不主動替她翻譯,因為他要讓她在任何機會中都能練習聽講。他的立意當然正確,只是有時會使生活變得復雜得多……
“她也不知道原因。”查理微笑著告訴莫麗。“也許只是一項例行公事。”謝過了柜臺小姐,他接過莫麗的產(chǎn)檢紀錄,殷勤地扶著莫麗的手肘往婦產(chǎn)科走去。
賴大夫遠遠看見他們。他也能說英語!比起其他語系的人,英國人在學習外國語方面顯然疏懶得多!拔禾,請坐!彼H切地說!艾F(xiàn)在,我們想請你再上一次監(jiān)測臺。好嗎?我知道你曾做過這項檢查……”邊翻著查理交給他的紀錄表,邊點頭說道:“對,是上個月!彼肯蛞伪常币曋!案嬖V我你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背痛嗎?頭痛?”
“不會。有時候會抽筋、心悸,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不適!
接著醫(yī)生問她一連串的問題,像是有沒有頭昏、暈眩的感覺?吃得好嗎?有沒有吃含鐵及其他營養(yǎng)素的維他命?莫麗的回答都正常,但心理卻開始焦慮起來!坝惺裁磫栴}嗎?”
“希望沒有。我們也幾乎確定沒有,只不過……”
她找到查理的手,緊緊握住,心中的恐懼不斷加劇!爸徊贿^什么?”
賴大夫嘆口氣解釋:“你的血壓高了一點,別擔心,只是比正常情高一點而已。但最好能留院觀察幾天,以確保安全……你不需要太擔心,我們只是希望你得到休息。”
“我是在休息。∪绻叶嘈菹,在家里也可以。 彼龍猿种樕祥W著憂懼!疤翰粫袉栴}吧?”她無力地問道。
“不會!不會!胎兒很好。你不要緊張。只是他長得小了一點,成長得比我們預期得慢。所以我們希望你再上一次監(jiān)測臺。只要檢查正常——我相信不會有問題——你就可以回家了。但下星期你得再回來做一次檢查!辟嚧蠓蛘酒鹕恚槔矸驄D也站起來后,便送他們到門口。他低頭對莫麗笑笑,輕拍她的肩頭:“別擔心,我相信不會有事的!
那為什么要一再強調(diào)呢?她很懷疑。她無助地轉(zhuǎn)向她的先生,“查理……”
查理捧住她的臉,俯身對她微笑著!皠e擔心了,就照醫(yī)生所說的做。你先和護士去,我單獨和醫(yī)生談談,了解情況到底怎么樣。去吧!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她苦笑著點點頭,隨護士進入另一間診察室,順從地爬上臺子躺下。醫(yī)生說太小是什么意思?有多小?成長得沒有預期得快又是什么意思?很不幸地,這位護士不會說英語,而此時莫麗所熟悉的法語根本就派不上用場。她沮喪地微微嘆了口氣,試著放松白己。如果她情緒太激動,胎兒的心跳便會加速,而監(jiān)測器馬上會測出來,他們可能就會要她住院。
檢測儀器已安置就緒。莫麗敞露著腹部,現(xiàn)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傾聽胎兒的心跳聲,以及注視水晶顯示幕上跳動的數(shù)字,那位護士緊盯著顯示幕好一會兒,然后點點頭彷佛結果令人滿意。她把心跳的圖表紙調(diào)整好后,安慰性的拍拍莫麗的腿便離開了。
莫麗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顯示幕,她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希望一切正常。只要孩子的心在跳動就不會有事,誰會在乎小不!但是醫(yī)生所謂的沒有照正常進度成長是什么意思?是發(fā)育不全嗎?這是醫(yī)生想要暗示的嗎?聽到室外查理和護士交談的聲音,她松了一口氣,心情也篤定些,不久查理掀開簾幕進來探視她,邊笑著說道:“這儀器看起來真復雜!”
“是。♂t(yī)生怎么說?”莫麗又有些急切了。
“沒有再多說什么了!彼呓鼨z查臺,握住她一只手在雙掌間摩挲著!拔艺J為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他輕聲安慰。“他們只是比較謹慎小心。”
“但是,你有沒有問他孩子成長沒有預期的快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莫麗!”他打斷她的話。“所有的情況都很好……這些儀表是做什么用的?”
她知道他是明知故問,想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以緩和她心中的疑慮。片刻間她對查理的體貼感到絲絲感動!白筮叺娘@示幕是孩子的心跳;右邊是我的。”
“列印出來的紀錄表可以確定情況正常。”他很有信心地注視不斷涌出的紀錄表。
“圖表看起來不太穩(wěn)定!彼郧右刹灰。
“那是因為你肚子上貼著感應片的關系。別再庸人自擾了。醫(yī)生曾私下告訴我說,他絕不是要引起你的疑慮,只是現(xiàn)行的規(guī)定是,醫(yī)生必須向準媽媽解釋懷孕過程中的所有狀況,這是婦女團體堅持的。然后他又發(fā)了一堆牢騷,說什么今不如昔什么都變了!彼恼Z氣接著轉(zhuǎn)為傲慢!拔液苌鷼獾母嬖V他,在作法上最好回歸他所謂的傳統(tǒng)方式,給你應有的關心和照顧,不然他的職位恐怕很難保住!
莫麗知道他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但她也懷疑醫(yī)生恐怕會低估查理的能耐;榍八∠笾械牟槔砑炔粫⻊优覐牟唤槿肴魏问。并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她一直認為,那是因為他明哲保身。但后來她更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旦真的情勢所需,他也會挺身而出抗爭到底。這是他立身處世的原則。他還在貝克福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一般人總認為他親切、迷人但缺乏內(nèi)涵深度,然而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是嚴重的誤解。也許她幼年時對他的癡迷只是基于一種幻想,但多年來隨著對他愈深入的了解,她對他的愛已成長堅實再也無可動搖。
看著查理在窄小的診察室里閑踱著,隨意拿起圖表瀏覽,臉上擠著滑稽的表情,然后又把圖表放回架子上……莫麗隱隱有些不安,她害怕他覺得無聊不耐,事實上她對于婚姻生活一直有這一層隱憂,害怕他有一天會厭倦她所試著維系住的平靜生活。她溫柔地建議:“去喝杯咖啡吧?”
他的目光投向她,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然后走近,故意以嗅怪的語氣說道:“為什么要趕我走呢?你覺得我會不耐煩嗎?”他往臺邊坐了下來!澳闶俏姨僬f——”他輕輕撫著她腹部沒有覆蓋感應片的部份!斑@是我的孩子,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不知道肚子里是個小羅倫?還是小蘿拉?”剛結婚時她便問過他,孩子生下來要不要取名為羅倫以紀念他的亡友。他欣然同意,并決定如果是男孩就叫羅倫;女孩則叫蘿拉。但此刻她根本不在意是男孩還是女孩,只求孩子一切平安正常。
查理轉(zhuǎn)向監(jiān)測器,若有所思地繼續(xù)說道:“我曾經(jīng)讀到過,如果心跳維持在四十以下,就是男孩;超過就是女孩!笨粗@示幕上的數(shù)字一下子從三十八跳升到五十,不一會兒又掉回三十六,他笑得很是開心!翱峙率沁沒有決定性別,正在猶豫不決吧!”
“可以了——”護士小姐的出現(xiàn),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當她走近儀器撕下紀錄表時,莫麗緊盯著她的瞼。她轉(zhuǎn)向莫麗露出笑容說:“很正常!蹦愐活w懸?guī)r的心才終于放下。但她同時注意到護士極其挑逗的對查理笑了笑。
他以法語詢問護士一些事情,她也正常的回答。接著她似乎說了些什么轉(zhuǎn)移話題,而查理陡然站起身但語氣溫和的回應她。那護士霎時面紅耳赤,急急地解下連接在莫麗身上的儀器。而以女人高度的想家力,莫麗不難猜到那護士究竟對查理說了什么。
查理替她理好孕婦裝,然后扶她起身!拔覀兛梢曰丶伊,護士說一切都正常,但下星期三還要再來一趟。”
她再調(diào)整了一下衣服并拿起皮包,才讓查理扶著走出去。她平靜的問他:“你剛才說了什么讓護士突然臉紅?”
他彎身在她臉頰上淺淺一吻,溫柔地答道:“我告訴她請她自重,我是一個幸福的有婦之夫!彼娴男腋幔克麄冏呦蜍囎訒r她真想問他。或者他只不過刻意在扮演一個顧家的丈夫和準爸爸的角色,以期度過目前的過渡時期?她心下嘆了口氣,責自己太不知足。
☆☆☆
“來,我們上樓去。”一回到家,查理便堅持要她馬上躺下休息!搬t(yī)生說要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們哪里也不去。”他邊扶著她在床上坐下。
“不,”她溫柔地反駁!拔覀円凑赵喌陌才湃⒓泳鄄。不過是坐著吃吃東西,也不需要站著或做其他的事。我想出去走走,省得老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他俯視她好一會兒,略略皺眉,然后終于點點頭。“好吧!但我們只待一下不能久留。”替她脫下鞋子,他扶她躺下并為她拉上被子,還將她周身的被縫塞實。他坐在床邊,輕輕地撫順她的頭發(fā),然后說:“好好睡一覺,我七點鐘會叫醒你!
“好——查理?”當他起身走到門邊時,她溫柔地叫住他,“謝謝!
“沒有什么好謝的,莫麗。”他幽幽地說,“沒什么。”
鼻子一陣搔癢驚醒了她,睜開眼,看見查理正坐在床緣,手上拿著一根白色羽毛。
“我剛才出去散步的時候撿到的!彼⑽⒁恍。“你現(xiàn)在覺得怎么樣?”
“很好!彼,如果她能伸開手臂將他拉近身邊親吻他,會覺得更好。“很好。”她再重復一次,強使自己露出笑容。
“我從剛才一直在想……”他似乎陷于自我的思緒之中!澳愫臀抑g的事。我承認我并不是一個理想的丈夫。剛才你睡覺的時候,我到外面散步并想了很多事。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是真的很高興和你結婚。我希望每天回到家中能夠看見你,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但我直到今天才明白過來。在醫(yī)院里醫(yī)生所說的那些危言聳聽的話,使我突然感到害怕會失去你。我不得不反省自己曾經(jīng)對你那么自私過。所以,我想請你原諒——”
“不,你沒有——”她幾乎哽咽了。
“是嗎?”他自嘲似地笑笑!捌鋵嵨覀儍扇硕己ε旅鎸φ嬲淖晕摇N抑滥阋灿羞@樣的感覺。記得以前在貝克福的時候,你并不是這樣溫順。我想說的是,我們能不能做真正的自己?你在這里不快樂,對不對?”
“不,我非?鞓贰!彼耄梢愿鞓罚恰澳隳?”
“我?”他有些意外,彷佛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他!爱斎,我剛才不是已經(jīng)講過了。也許該是我改變的時候了,變成一個正當?shù)纳馊恕?br />
“你已經(jīng)是正當?shù)纳馊肆,我不要你再改變什么。我喜歡現(xiàn)在的你!彼詾樗恢浪ぷ饔卸嗯?他的風流只是表象?或是他認為只要供得起她某種水平的生活,她就什么都不在意?不,他必定不會這么想。
他把頭靠在她肩上,這個動作令她有些驚訝。接著,他在她身邊躺下!澳阍诒蛔永铮以诒蛔油忸^。”他幽默的說著。“要一直這樣嗎?”他平靜的補上一句。
她不確定他話里的意思,只靜靜地躺著,希望他沒有別的暗示!澳阋恢边@樣嗎?”她小心地問他。
“不!彼V弁蛩従徴孤冻鲂θ!罢f來好笑!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獨行俠,但是現(xiàn)在我無法想像生活中沒有你會是什么樣子。莫麗,你能夠給人安定的感覺,你使這個房子成為一個家!彼p輕地把她的臉扳轉(zhuǎn)向他!暗屑隆覀兊玫鹊缴旰⒆硬拍茏,為了你的安全。我想我可以等——”他調(diào)皮地接續(xù)道:“但是,現(xiàn)在——”他擁近她占據(jù)了她的唇,并微微發(fā)出滿足的低吟聲。他持續(xù)地吻著,沉浸在無邊的歡愉之中,他稍稍抬起頭時,充滿笑意的眼中全是她。隨著一聲滿足的嘆息,他把頭再靠回她肩膀,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橫在她腹部上!罢婧茫 彼]上雙眼,似乎想就這樣沉沉睡去。
“查理!”她有些好笑地推推他!拔覀円鋈チ恕D悴幌肴?”
“不想!彼砼吭诖采稀!暗蚁胛覀冞是要去。我有一些資產(chǎn)上的事必須要見史汀!彼卣f著。然后轉(zhuǎn)向她微笑道:“趕快準備準備,嗯?”他慵懶地起身下床!拔胰プ岏R丁準備一些簡單的點心,等會兒樓下見!闭Z畢他蹣跚地回自己房里。
剛才他對她說的話是由衷的嗎?一陣飄飄然的興奮襲來,她交叉手臂保護著肚子。天。∷M媸沁@樣——她終于擁有了她夢寐以求的美好婚姻。她以手指輕撫著嘴唇,唇上仍留有他的余溫,她閉上眼專注地回味他剛才的吻,她渴望更多,更多……
她沐浴上妝完畢后,敞開衣櫥大門考慮要穿哪一件衣服。她有太多查理買給她的孕婦裝,雖然她堅持那是一種浪費,她根本就穿不完,但他仍執(zhí)意要全部買下。最后她選了一件絲質(zhì)的衣裳,穿上后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fā),雖然大腹便便,看起來依然很美。她彎下身取出搭配的鞋子時,腹部突然一陣刺痛。
她咬著唇告訴自己不要大驚小怪,只不過是抽筋,以前也曾經(jīng)有過。她小心地站直身子等了片刻,確定沒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氣。她感到孩子在肚子里踢動,不禁笑了起來。
“莫麗?”查理溫柔的聲音穿門而入。
“進來——我就快好了!贝┥闲樱D(zhuǎn)身拿起皮包!昂茫梢宰吡。”她邊轉(zhuǎn)向查理邊明朗地說道。他注視著她,臉色有些變化。“怎么了?你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
“沒事,真的!彼熳∷氖直。“真的,只不過抽痛了一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
“我們還是留在家里好了……”
“不,我真的沒事,別這么大驚小怪的。我只是去坐坐而已,不礙事的!彼槃蒉D(zhuǎn)移話題,舉起手摸著他的翻領,說道:“你看起來非常稱頭。”不只稱頭,更是英氣逼人。他的晚宴服裁剪得非常合身,樣式質(zhì)料具屬上乘,無一絲皺摺。
他眼中的憂慮被喜悅所取代,他向她略為鞠躬以示感謝她的贊美。“我可能會到娛樂賭場轉(zhuǎn)轉(zhuǎn),”他解釋道。“所以才穿上晚宴服。你不會介意吧?只待幾分鐘而已。”
“那你先送我回來吧!這樣你去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啊,你真了解我。”他伸出手臂讓她挽住,一起往門口走去。
☆☆☆
為他們開門的正是費妮。大約她看到他們的座車抵達,便搶先出來應門,想最先和查理打招呼。莫麗對費妮總是持有不太寬容的想法。
“親愛的!”費妮夸張的朝查理喊著。親吻兩頓的禮貌性儀式,由費妮做起來卻成為激情的擁抱。莫麗雙拳不禁緊握,她真想給費妮一些難堪,但是宴會一開始就讓女主人下不了臺,豈不大殺風景!那女人仍刻意冷落莫麗,拉著查理進入室內(nèi)并明顯的想使莫麗落單。但她并沒有得逞,因為查理始終緊緊擁著莫麗,他知道費妮的用心。
“晚安,費妮!辈槔黻P上門后才回應費妮剛才的熱烈歡迎,但態(tài)度卻極客套。費妮只聳聳肩,便引領他們進入正廳。很明顯他們是最后抵達的,在座已有四對夫婦,但都是莫麗先前見過面的。她盡量笑得自然并隨查理上前和他們一一握手。莫麗對于這種見面握手的方式總覺得難以適應。即使在一天當中不久前才見過面的人,再見面時仍要握握手以示友善。據(jù)說這個習慣最初是要證明雙方手里沒暗藏短劍,這么看來,法國人似乎比別種族裔的人更具有“笑里藏刀”的民族性,或許只有義大利人差可比擬。
“為什么偷笑呢?”大家往飯廳走時,大衛(wèi)走到莫麗的身邊輕輕問她。而當他為她扶椅就座且在她身旁坐下來時,他又重復問了一次。
“喔,只是一些有關于刀子的想法而已。”她調(diào)皮的說道。
“只是普通的刀,還是特別的刀?”他幽默地詰問她!按虻辜傧霐秤玫膯?莫麗?我猜你第一個想打擊的人是我太太!彼屑殞徱曀樕系姆磻,似乎對她的驚訝感到滿足!澳阋詾槲也恢蕾M妮對你先生的想法?你以為我沒看到也沒聽到?其實我全都知道!”
“知道什么?”莫麗輕輕地問。她懷疑他銳這些話的動機。
“其實查理并不會在意費妮的行為,也就是說,你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她只不過是害怕。”大衛(wèi)并沒有正面回答。“所以,不妨對她寬容些,這是你可以做得到的。”
“她害怕什么呢?”
“因為她怕老。不管我對她說過多少次,四十歲的女人比二十歲的迷人嫵媚得多,她就是不相情,很悲哀,不是嗎?”
“嗯!彼c點頭,心下隱約對費妮感到歉疚。她過去對費妮有太多偏見,并把她想成是個極庸俗愚昧的女人!皩Σ黄稹蹦惼届o地向大衛(wèi)致歉。
“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莫麗。比我們這群人都要好得多!闭Z畢,大衛(wèi)便轉(zhuǎn)向另一側,因為有位女士正問他一個問題。
查理坐在莫麗另一惻,再下去就是費妮的位置。第一道湯端上來時,莫麗覺得她的胃口不錯,并對周遭嗡嗡的交談聲感到相當親切,她自忖那些都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對話。除去華服寶飾,他們其實和各行各業(yè)人的聚會沒有兩樣。她母親有一次從晚宴回來說的兩句話令她記憶深刻,她說:“同樣的對話,同樣無聊的人。”其實人就是人,不管來自什么階層和生活,唯一不同的只是措辭和衣服而已。唯有和不同的人在一起談著不同的話題,人生才會變得有趣。當然,就像她和查理,她想著,心中漾起了滿足的感覺。
侍者上前為她更換菜盤時,她正回味著出門前查理溫柔的親吻,于是她以微笑向侍者致意,那是她情緒的延伸。查理和對面的史汀交談,完全冷落了身旁的費妮,而莫麗第一次替費妮感到難過了起來。大衛(wèi)仍然和他另一位鄰座交談,因此莫麗可以隨心所欲傾聽著英法語混雜的只字片語。其中一些她聽得懂的片段頗能夠引起她興趣,尤其是關于他們那棟房子和馬丁并不是由撲克牌牌局中贏得的。她不能完全聽懂他們所說的話,但她相信查理在這件事情上故弄懸虛好吊大家的胃口。然而她想不透他的用意為何,其他的人顯然也不太清楚。她可以了解為什么他不告訴外人實情,但何以連她也包括在內(nèi)呢?他是要她認為他就是個賭徒嗎?還是他不想讓她知道他有雄厚的經(jīng)濟能力?她知道他不可能沒有錢,否則他根本無法維持目前的生活型態(tài),更何況他還大手筆的為她消費……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對桌傳來關切的問話,莫麗陡然回到現(xiàn)實,眨著眼望去,是史汀的太太維莉。
“噢,抱歉!維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痹谧膸讓Ψ驄D中,莫麗最喜歡的就是史汀夫婦。他們兩人都比莫麗大十歲左右,且都令人難以置信地親切隨和。
維莉迅速看看兩側確定沒人在聽,便輕輕問莫麗:“今天產(chǎn)檢怎么樣?”
“噢,正常!彼瓷湫曰卮稹!跋滦瞧谖疫得再去做一次檢查!
維莉臉上閃過一陣戲謔,接著她轉(zhuǎn)為嚴肅的說:“是賴醫(yī)生嗎?”
“是……可是……你認識他嗎?”
“當然,他也是我的醫(yī)生。他是不是告訴你胎兒太。俊
“對!”
“然后你就開始害怕對不對?別傻了!他也告訴過我胎兒太小,但是我竟然生了雙胞胎!所以你別聽他的,只要自己小心些就好了。”
莫麗真是大大的松了口氣,先前所有的疑慮都一掃而盡,她由衷感激地對維莉展露出微笑。這時侍者正要端上甜點,但她婉拒了。同時她感到查理正輕拍著她的腿,便轉(zhuǎn)向他。
“還好媽?”他平靜地問道!澳阋恢焙馨察o!
“我一向很文靜的。”她逗著他。
“不是一直都這樣!彼瘩g,然后露出他慣常令她心動不已的笑容,使她覺得溫馨和備受寵愛,他再接續(xù)著說:“不管怎樣,我想我該帶你回去了。你看起來有點累,而且擔心了一整天,所以我們趕快回家,然后上床。”
和他一起嗎?她心中興奮地期待著,她毫無異議地隨查理起身,先以微笑向大衛(wèi)和費妮致謝,再向其余的人揮手道別,便偕同查理一道離去。
“今晚還不錯吧?”驅(qū)車返家途中,查理輕輕問她。
“嗯,還不錯!彼胩崞鹣g她所聽見令她疑惑的片段對話,但隨即覺得那不是很迫切需要追問的事情。“你還要去娛樂場嗎?”
“不了,我改變主意,今天不去了!闭f著邊向她投以一個淘氣的微笑,令她心跳不已。很快地,他們已抵達家門口。
一如往常,迎接他們的是一室的燈火通明,但今晚馬丁卻不尋常地在等門!坝嫌幌勇闊├玻R?”查理隨口逗他!澳悴皇且幌蚨疾坏乳T的不是嗎?”
“對啊!”他臉色不太輕松!翱墒俏铱偛荒馨芽腿藬[著,自己上床去睡覺呀!”
“客人?”查理和莫麗異口同聲同表詫異。
“是夫人的朋友。她已等了幾個小時。我已替她理出一間客房了!闭f著他轉(zhuǎn)身引領走向起居室,為他們打開起居室的門!罢垺
莫麗一見到來人便幾乎要失去身體平衡。不!她心中極力排拒著。不要現(xiàn)在,不要在一切都趨于美好的時候!但眼前的人的的確確是安妮——唯一知道她多年癡心妄想和前來多維爾真正理由的人。莫麗太了解她是一個根本不會保持緘默的人,她一定會抖出莫麗不欲查理知道的許多事!以前在學校時安妮就是眾所周知的好事者,傳話時不是穿鑿附會就是夸大渲染,彷佛唯恐天下不亂似的!現(xiàn)在莫麗所能做的,便是在她開口之前先制止她,但這卻好比要在沙漠炙陽下阻止冰塊溶化一樣,根本徒勞無功。
莫麗并不是對安妮心懷惡意,也從來無意要使人為難。但安妮的到訪無疑會掀開她的底牌,她不得不亟思有所提防,然而眼前的情況,使她除了希望查理突然耳聾或安妮突然失聲之外,一點辦法也沒有。而查理永遠也不會了解,此刻的她是多么的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