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嫌棄念涵?”嗚咽。
啊?為什么會導出這個結(jié)論?白妄言滿腦子困惑。
花念涵已經(jīng)低低柔柔地接下去解釋。“身受將軍救命之恩,念涵雖為柔弱女子,也想好好報答……”她那雙眼睛柔情似水,望過來的時候,就仿佛漲潮的海水一樣漸次地將他滅頂。
“將軍于此靜候期間,請容念涵伺候左右,為將軍打理瑣事!
“我不……”不需要!
“受將軍如此大恩,將軍忍心讓念涵心心念念?”
“但是……”孤男寡女,他還想保住她名聲。
“將軍獨自一人在此,生活瑣事多所不便,念涵應多少能幫上些忙……”
“男女授親……”不親!
“將軍若拘束男女之別,念涵便到屋外去睡。”說著,她垂下頭來,露出那優(yōu)雅如白鵝的脖頸,“即使是在三千閣里嬌養(yǎng)著,但念涵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并不是那么弱不禁風的。”
她說得誠懇低婉,白妄言聽得苦惱萬分。
他再怎么鐵石心腸,也不可能讓個女孩去睡屋外。
何況即使出身窮苦,那也是十年前的事,在三千閣里嬌養(yǎng)得細皮嫩肉,鮮艷欲滴的一朵花兒,哪能夠隨意地任其風吹雨打?
但是,這樣的要求……
白妄言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成為一種威嚇。
可惜那嬌怯的姑娘完全沒有將他的壞臉色看在眼里,依舊眨巴著那雙圓潤的眼睛,做出滿懷期待的模樣。
不得不說,她所提出的要求,真是完全合他的意啊……
他抿了抿唇,“你真心要留?”
“請將軍成全!彼恼埱蟮屯穸彳洝
白妄言瞪豐她嬌小的身子披上自己的風衣,那垂在地上老長一截的衣擺,幾乎像是小孩兒偷穿大人衣裳的可笑模樣,又想著她堅持的勁兒,再想到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放心她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到達安全的地方……
總而言之,諸多考量,出于種種私心,他還是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忍耐過去了。
于是他低聲向她說明!爸料闹翞橹,我都在這里靜修為亡母祈福。你若要待下,也要先向三千閣里傳訊。”
花念涵得到他應允。心花怒放,“傳訊很快的!币贿呎f著,一邊就奔出屋去。
白妄言不明所以,皺著眉也往屋外走去。
這片空地上的橫向景色單調(diào),但是向上仰望便可以見到高聳的鐘塔,沿著山勢而雕刻出來的巨大佛相莊嚴美麗,往下眺望則是層次分明的各種綠色,深深淺淺濃濃淡淡,間有山鳥飛起。
花念涵東走西繞地轉(zhuǎn)著圈子,把這矮舍前前后后都逛了個徹徹底底,然后她目光落到那道往上行去、往下延伸的石梯子。
白妄言在她身后,視線緊繃地注意著她的動向。
以他私心,他當然萬分渴求花念涵留下來職伴,但一旦夏至到了,他又舍不得帶著她回邊關(guān)大漢,那樣日里熾烈、夜里寒涼的地方,他極怕她撐持不。蝗舸丝趟@露出任何一絲的猶豫,他也會強忍住心中眷戀,斷然地要求她離開。
而在他神色復雜的視線里,只見花念涵盯著那道石梯幾個瞬時,隨后就像是看膩了一樣地甩開頭,拎著裙擺又往旁邊走去,繼續(xù)望著底下的山水飛鳥。
雖然那個姿勢在僵硬地維持了一刻鐘過后,就讓白妄言開始懷疑她只是做出優(yōu)雅的假相,實際上是放空自己在發(fā)呆。
這個女人,連背影都很漂亮。
白妄言望著她,心里又是焦躁又是不安的情緒里,卻有種什么正慢慢地沉定下來,落到了深處,就像墨色一樣地渲染開來。
相遇的時間很短暫,然而這個女人……迅速地,如他所預期地,動搖了他。
白妄言知道這很危險,然而他控制不住。
而花念涵……他拿捏不準,這三千閣出身的女人,又想著什么呢?
得到允許的花念涵當然沒有離開這里的打算。
但是,如果私自出游還鬧失蹤的話,惹惱了閣主,難保她不會被閣主派出的護衛(wèi)抓回去關(guān)禁閉反省。
十夜鶯也不在身邊……在自己昏迷的時候,被迷藥弄倒的小夜不曉得怎么樣了,是不是平安著呢?應該很擔心她吧?
醒過來的小夜現(xiàn)在一定是一邊沉著臉,一邊殺氣騰騰地四處轉(zhuǎn)著尋找她的所在吧?
腦袋里浮現(xiàn)了那個小小少女秀麗的臉龐上一片肅殺的模樣,不自覺笑起來的花念涵掩著嘴,眼睛細細地瞇起來,完全沒有自覺到自己才是惹出種種麻煩的禍首。
月色太漂亮了!這么明亮的月夜,視野真是一覽無遺啊!
花念涵眨著眼睛,俯視林野的臉龐慢慢地仰起,承接著月光,臉龐晶瑩如玉,分外地奪人心魂。
在滿天星子之下,她看見一群飛鳥緩緩掠過,在上空轉(zhuǎn)著圈子盤旋,發(fā)出一陣一陣高高低低的鳴叫聲,聽在受過訓練的人耳里,就是一種可以解讀的暗號。
花念涵微合著眼,像在欣賞天籟似地傾聽著。
好半晌,她微笑起來!鞍パ!小夜果然生氣了啦!”
按照著解讀出來的拍子,她嘴里輕輕應和,反手在發(fā)上摘下子簪子,將最尾端的珍珠轉(zhuǎn)了幾圈,輕巧地將其拔下來,然后用指甲將頂端的金色雕花用力按進珍珠上的刻痕里去,接著往飛鳥所在的高空用力地扔了上去。
小指尖般大小的珍珠,在將金色雕花按進內(nèi)里之后,逆著風向上高飛。
僅只一瞬間,就有一種似有若無的香氣自珠子里飄散開來,在上空的飛鳥群像是嗅聞到什么,一窩蜂地振著翅膀向著珍珠飛來。
為首的白鳥一張嘴就將升到最高處、隨即就要落下的珍珠咬著,拍拍翅膀,領(lǐng)著眾鳥群,毫不猶豫地轉(zhuǎn)向飛走了。
花念涵瞇著眼睛瞧著。“真無情!也不下來陪我玩一下……”
完全遺忘了之前曾經(jīng)異想天開,要把帶頭的鳥老大弄得神氣威武,而辛苦地用小真珠串了一件披風,逼著鳥老大把真珠披風背在背上,還用金絲綁得牢牢的,讓失去平衡的鳥從空中一頭裁下,之后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克服心理障礙,重新帶領(lǐng)鳥群……
這一切作為惹得鳥群陷入一片混亂和暴躁,還害得十夜鶯花了好長時間安撫從鳥們:做出這樣簡直令人發(fā)指的惡行,花念涵居然還咕噥著鳥兒們不來朝她打個招呼?
得了珍珠的鳥群已經(jīng)火速飛得見不著影子了。
“這樣子,平安的訊息就投出去了,也知道小夜回到閣里去了,嗯,算算時間,最晚明天一雖就會找來了吧……要好好把握時間。 被詈匝宰哉Z地估量著,無意識地咬著十夜鶯幫她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一邊在腦子里轉(zhuǎn)著亂七八糟的點子。
直到在她身后耐性用盡的白妄言出聲。
“夜里風大,還是進屋去吧?”
“咦?”花念涵回了頭去,白玉似的指尖還咬在嘴里,模樣非?蓯。
白妄言怔了一下,微微偏過頭去。
夜風送來她身上幽微的白曇香,還染著一點……繡球花的味道?白妄言不動聲色地嗅聞著,注意到她尖上仿佛微微發(fā)著光。
“姑娘心情很好。”
“是!”眼前的女子笑盈盈的,嬌態(tài)可掬!敖翊文芘c白將軍……”
聲音太模糊,白妄言聽不清,“什么?”
“白將軍……”花念涵微微低下頭,羞怯的紅霞漫上了耳根,無比的可人之色,“念涵能得將軍垂憐,心里無限歡喜!
白妄言遲疑了一下,沒有刻意提起昔日曾經(jīng)相遇的記憶!肮媚镎f得太過了,你我在此之前,素不相識!
“此為難得的殊緣!被詈杆俳涌冢难劬N如晨星,吸引了白妄言全副心神!翱v使只是初識,卻得將軍如此照拂,哪里能不受寵若驚?”
他靜靜傾聽,她唇邊含笑,神態(tài)羞怯,目光卻堅定不移。
“將軍若不嫌棄念涵出身青樓……請容念涵以身相許,以報將軍救命之恩。”說罷她款款下拜,如云的長發(fā)垂蕩成一幕黑瀑,充滿驚人的嫵媚。
夜嵐自底處漫上,將她嬌婉身形輕攏緩繞,捧成一朵柔弱幽麗的白曇,惹人無比心動。
而意外地在急轉(zhuǎn)直下的劇情之中,被女方主動求婚的白將軍妄方大人,在美人兒面前竟渾身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