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對他人生活方式好奇起來。
“曉君，你下班以后通常做何消遣？”
記得有位知名已故作家說他平生最很“消遣”兩字，好似人生沒有其它要事可做，時間多到需要殺死，活得不耐煩。
此君是誰，已記不起來，我本人倒無這種想法，不是活得不耐煩，只是覺得人生說穿了也“就是這么回事”，要道盡，三言兩語便可：生與死，悲喜交集。
消遣還是很必要的。
“到超市買特價商品�！睍跃f。
“訓(xùn)練自己當(dāng)家庭主婦？”不像曉君這等人所做的事，我問得詫異。
曉君笑說：“才不，但與一堆太太小姐搶特價商品感覺很刺激�！�
我大笑�！安皇檎{(diào)劑身心的好消遣�！�
曉君接著說：“而且不傷身�！�
“除此之外？”總不會天天上超市購物，那太浪費時間。
“偶爾到酒吧小酌，欣賞時常出沒的俊男美女�！�
我點頭�！坝幸馑�，人間眾生相殊為可觀�！�
“楊小姐最近做何消遣？”曉君反問我。
“打毛線衣�！蔽艺f。
她瞠目�！罢娌豢伤甲h�！�
我眨眨眼。“我也這么覺得�！�
曉君與我相偕大笑。
對現(xiàn)代都會女郎來說，打毛線衣簡直是古董級消磨時間的方式�，F(xiàn)代人誰興凡事自己動手。機(jī)器織出來的衣物物美價廉。
我們是有一雙手，但這雙手已不用來做瑣碎雜事，這雙手致力于塑出自己想要的面具。我們用面具迎戰(zhàn)生活，回到家，才卸除武裝。
我常認(rèn)為這時代的女人是英勇戰(zhàn)士，無時不刻與生活搏斗。
曉君拿出一張名片卡給我�！斑@是我偶爾會去的那家酒吧，還不錯，可以打發(fā)時間�！�
“謝謝，我會參考�！蔽医舆^，湊近一看，這家酒吧叫作“下班塞車時”。
下班塞車時，我光顧這家曉君介紹的酒吧。
我只打算來這么一次，因為這是曉君的空間。
我想每個人都渴望為自己保留一個秘密空間可以埋藏情緒，任何如意、不如意的事，皆可在此找到安慰。
我只是一時好奇，才前來打量，但并不愿因此侵占曉君的隱私。我當(dāng)我在此是一名萍容。
在吧臺點了一杯威士忌加冰，想起曉君說這是一家有俊男美女出沒的酒吧，眼神不禁四處飄移起來。
我慢慢啜飲著酒汁，肩膀突然被拍了下，作賊心虛，我差點從高腳椅上跳起來�；仡^一看，果然是一名英俊男人。
但這男人的面孔有些眼熟，我不禁叫出聲：“小美？！”
他同我一樣震驚，但他這人向來泰山崩于前尚面不改色。“雙喜臨門，真是你�！备赇�，我高中同學(xué)。
“當(dāng)然是我，真意外在此遇見你�！�
他在我身旁椅子坐下�！拔彝阋粯右馔��！�
是該意外沒錯。高中畢業(yè)迄今，算一算，足足十年沒見過面，在這么小的一個島上還能夠老死不相往來，簡直不可思議。
我招呼酒保�！敖o這位先生一杯威士忌加冰�！�
他皺眉�！斑�沒吃晚餐就喝烈酒，不怕胃穿孔？”
“不怕不怕，胃出血都不怕，人生得意須盡歡。”
“瘋！”他探頭探腦，像在找什么人�！澳阋粋�人？”
“誠如你所見�！蔽倚φf。
他微怔。仿佛我不該這么逍遙，早應(yīng)被婚姻綁住�！皢紊碇两瘢俊�
“嘿�！蔽彝扑话��！案簧系馈！卑凳疚忆N不出去？
“少來，楊雙喜忌諱過什么？我又不是不認(rèn)識你�！�
也許是遇見老友，我格外開心。“小美，你好不好？”
“別那么叫我�！彼麛Q起眉。
我知道他一向討厭人這么叫他。但是--“計較什么？我又不是不認(rèn)識你。”
我嘻嘻地道。
他舉高雙臂�！八懔怂懔�，男人不計女人過�！�
我猜他接下來要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男人通��！
“你還沒說呢，這幾年你好不好？”
“一半好。”
有一半好已是萬幸。這世上很多人連想得一半好都沒有福分。
我注意到他光溜溜無飾物的手指。“還是王老五？”
他舉杯牛飲，看來心情有些郁卒。
他問：“你們女人是不是就只會關(guān)心男人結(jié)不結(jié)婚？”
“一般人都是這樣……”等等……他說“你們女人”？看來這男人似乎正為某個小姐大傷腦筋。我嘿嘿笑問：“有美一人，清揚(yáng)婉兮？”
他干笑�！懊廊藳]有，母夜叉倒有一只�！�
我突然明白了。小美已有了伴--吵架中�！澳闫匠２坏竭@種地方來的吧？”
今天是來買醉消愁，正巧遇見了我。
“家教甚嚴(yán)�！备尚ψ兛嘈�。
“妻管嚴(yán)？”
他沒有否認(rèn)，是默認(rèn)了？
“打算結(jié)婚嗎？”我問。
“她想結(jié)婚。”他說。
“你不想？”
“不--”他責(zé)怪地看我一眼�！皢柲敲炊嘧鍪裁矗俊�
“關(guān)心你呀�！�
他翻白眼，向酒保說：“給這位小姐一杯雪莉酒�！�
“等等，我不喝雪莉，有誠意的話，威士忌加冰�！毕攵挛业淖欤�
他掃我一眼�！巴考商遥藙e喝太多。”
我真好奇，一直以為這位同學(xué)會一輩子當(dāng)王老五，如今看來，他竟像是個為情所苦的男人。
“你以前沒這么細(xì)心啊，是因為有了對象的緣故？”若是，我真要好好認(rèn)識那位小姐不可，能將戈洵美這號大木頭調(diào)教成這樣，實是可敬。
“休想套我的話�！彼晌�。
不說，那我自己猜。“她要跟你結(jié)婚，而你不肯？”
他不出聲。
“為什么不？如果你愛她的話�！�
他不語。
我推他。“喂，你也說說話，一個人唱獨腳戲多沒趣�！�
他抬眼�！澳敲茨愀嬖V我，女人為什么需要婚姻？”
看來他為“婚姻”所苦。
這是個好問題--女人為什么需要婚姻？
我思索良久，回答說：“我可以給你很多答案，例如女人偷懶，需要男人負(fù)擔(dān)她的生活；又例如女人渴望安定，希望男人提供保護(hù)……”
“聽來男人像是冤大頭�！�
我聳肩，“即便如此，女人亦付出了代價。女人的一生將奉獻(xiàn)于家庭、丈夫和孩子，乃至失去自我與自由。”頓了頓，又道︰“但是現(xiàn)在很多女人甘愿保有自由，婚姻不再是最重要的人生大事�！�
他皺起眉頭，神情顯得萬分困惑�！暗虢Y(jié)婚的女人還是很多，她們又是為了什么？”
看來我的泛泛之論滿足不了他，他只想弄清楚為何他的她想要婚姻。
我笑說：“這問題你也許該親自去請教那位小姐。女人何等復(fù)雜，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知道另一個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間大笑�！翱磥砦覇栧e人了。這問題問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不該問你�！�
“為什么？”我好奇地問。我不懂。
他撐著肘看我�！澳阋泊蛩悴换�，不是？”
“你在暗示我年紀(jì)老大？”
“豈敢，我們同年�！�
同年，但不同樣年輕，女人向來老得快。
我說：“一般二十八的男人在事業(yè)上已小有基礎(chǔ)，可以準(zhǔn)備與愛侶共組家庭，養(yǎng)育兒女。你還算年輕�！�
他說：“一般二十八歲的女人事業(yè)上不必有什么成就，如你所說，她可以把生活重?fù)?dān)轉(zhuǎn)移到男人身上，唯一一個人生目標(biāo)就是替這男人生兩個孩子，并且養(yǎng)育他們長大。我們承受的壓力因性別而有不同。”
“瞧，你（你）觀念多腐舊�！蔽覀兺�。
“彼此彼此�！蔽覀兺∠鄳z。
“唉�！蔽覀兺瑖@�！案杀��！�
杯碰杯，發(fā)出清脆響聲。
“其實，現(xiàn)在的女人并不一定都想當(dāng)家庭主婦。”我說。
“她不是�！彼f。
“哦？”
“她跟你一樣事業(yè)心很重，兩年內(nèi)連升兩級�！�
我低呼！“看不出來你會喜歡這種女強(qiáng)人�！�
“剛認(rèn)識她時，她小鳥依人，但我隱隱知道她有這份資質(zhì)�！�
“你不能接受她的轉(zhuǎn)變？”
他又瞪我�！拔邑M是那種心眼之人�！�
我吶吶�！笆隂]見面了嘛，我怎么知道你跟以前還一不一樣。”
他哼聲�！靶菪】次摇！�
我吐吐舌�！罢漳氵@么說，她應(yīng)該不是那種很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才對�！边@樣的女人會想結(jié)婚？
“詠賢不是，她堅強(qiáng)。”
“喔，詠賢，好名字�！苯K于得知女主角的芳名。
他斜眼看我。“你到底要不要聽？”
怪了，又不是我逼他說。若不是念及這男人嘴巴緊，難得這么多話，必是心中有著無法解決的困擾，同學(xué)三載，感情又不錯，讓我想幫他個忙，否則才懶得理他。他深吸口氣，續(xù)道：“我們已同居三年�！�
“三年！”我怪里怪氣地道：“戈洵美，你好本事！”照此推算，他不就年紀(jì)輕輕便抱得美人歸。
“共同生活，熟知彼此習(xí)性，互相遷就配合……”
“但是你倦了，而她想要一個結(jié)果？”我臆測。
“不。”他搖頭。
我好奇不已�！耙�，是怎么回事？”
“我們感情沒變，長期以來，已習(xí)慣對方的存在，就像一對正常的夫妻……”
這回，我識相的不打斷他，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他耙耙頭�！霸佡t想結(jié)婚，為這段感情下注腳，但我不愿，我們?yōu)榇顺车煤軆�，我怕盛怒中傷害她，只得閉嘴不說話，等她息怒……”他愈說頭愈低，臉埋進(jìn)他手里，聲音愈來愈細(xì)。
“小美、小美……”我輕喚他。“你為何不愿？”
他抬起頭，苦笑道：“我想我是不愿意改變�！�
“改變什么？”
“不愿意改變目前的狀況，因為結(jié)婚，往往是愛情之死。”
我深深震撼住。
愛情之死……多可怕……
我想，我已有些能夠了解這位同學(xué)的心情。
你愛一個人，希望對方快樂，偏偏對方所要求的是你最不愿付諸實現(xiàn)的東西，而你又不是不愛她……
愛情乃成人間煉獄一場。
我拍拍他頹喪的肩，他勉強(qiáng)振作起來。
“再一杯威士忌？”我問。
“酒鬼�！彪m如此說，他也沒拒絕。
何必太嚴(yán)肅？喝點酒解解悶也好。我招來酒保。
喝酒時，他問：“雙喜臨門，你還記得陸承信嗎？”
“陸承信？他是誰？我該記得他嗎？”我笑問。一連三個問號在腦中盤旋，就是想不起一個對應(yīng)的臉孔。
“你不記得了？”小戈一臉詫異。
“誰？”
他瞟我一眼�！八懔�，既然忘了就算了�！�
“喂，別吊人胃口，”真不道德。
正想臭罵他一頓，誰知他竟然說：“這個人，你忘了就不必再問，反正我就算告訴了你，你恐怕也記不起來�！�
結(jié)果，他還是吊人胃口。
但是他也沒說錯，沒過幾天，我是又把他說的那名字忘了。
我的腦子里記了太多東西，一個不特別重要的人名，要我記住，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實在不能夠怪我。
若果為這種事怪我，那我這輩子欠的債，真真三生三世也還不清。
我不記得小美提到的那個人。
但我想我永遠(yuǎn)不會將眼前這男人忘記。
小美家中有人等門，先離開了，我多賴了一會兒，離開酒吧時，天色已晚，也沒再塞車。
我望著酒吧招牌“下班塞車時”，不禁會心一笑。
誰愿意當(dāng)一尾下班的魚，被困在車水馬龍的死潭水中發(fā)臭發(fā)悶？想必這老板亦是性情中人。
與其困坐車陣中，不如下車到酒吧里點一杯酒。
正當(dāng)舉頭望招牌的同時，一個極性感的聲音出現(xiàn)在耳后。
“沒想到你會來這里？”
我全身寒毛似貓兒般豎起。這聲音、這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我印象之深像是前世已認(rèn)識。
我不愿轉(zhuǎn)過頭，但要花上好大的勁才能克制自己回頭看。
仿佛知我心事，男人在身后嘲諷：“怕我丑，破壞幻想？”
我囁嚅道：“白居易？”
像說行話一樣，那人道：“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驚喜萬分我原不知道我會這樣歡欣見到他的出現(xiàn)--現(xiàn)在我知道了！
我回過頭，對上那張過分狂野的俊臉。
他有一雙像是隨時隨地都要調(diào)侃人的壞眼睛，迷死人。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
我從他眼中讀出：“但沒料到會是此時此地吧？”
他笑彎了眼。“不再有人比你更知道我�！�
我沒那么好騙�！拔也恢滥�，你是誰？你是什么人？”
他開口答我：“康洋，愛你、與你愛的男人�！�
愛情是天生注定好的。什么人會對什么人動心，完全是不可抗拒的事，不是在定好的人，約會一百次也還是要分手。
康洋……是的，我相信我會愛上他。不是昨天就會是今天，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
而也許，在露臺那一夜，我已經(jīng)心動。
康洋是“下班塞車時”的老板。
我約會的時間全給了他。
我們有時在酒吧里一起調(diào)酒給來客，有時在打烊后一起酌酒。
不沾酒時，我們開飛車逐落日，有時也被警察追；有康洋在，犯罪好似也成了一件有趣的事。（這真是不應(yīng)該，小小懺悔一下。）
飛車?yán)哿�，就窩在車?yán)锟春３�，肩靠著肩，分享那種只合宜存在于情人間的親匿。
我好似從來都沒有這么年輕過，與他在一起，上山下海，無有不敢去的地方�？笛髱疑萧浯錇惩骘w行傘，起初我不敢，但看他飛得那么好，幾次下來，忍不住也想上場試試。
康洋是中華飛行運動協(xié)會的會員，我在他的指導(dǎo)下，很快就上了手。一開始飛向藍(lán)天--完了完了，從此我愛上飛行的滋味，再也不愿放棄。上司看我工作心不在焉，頻頻關(guān)照。
我不答不怒不忿不在乎，笑得像花癡，他以為我發(fā)病，放我十天長假，勒令收假歸來之時，務(wù)必將病情控制住。他還需要我為他賣命。
我樂得收拾行李，與康洋出海去。
他太懂得享受。
我們乘私人游艇，從基隆港出海，到花東太平洋去貫鯨。
看見游艇時，我本以為是租來的，想想不對，他駕駛技術(shù)極熟練，對待這船像對待自己的財產(chǎn)似的自在。
我問：“酒吧生意這么好，買得起私人游艇？”這種船，在臺灣似乎尚不流行。太招搖。
他逕是笑，不否認(rèn)也不承認(rèn)。
疑心在看見成群的鯨豚時被我拋得一干二凈。我抱著他又跳又叫，活像劉姥姥入大觀園，一副老土。
“喔，雙喜，你真可愛。”他圈摟住我，不住地吻我、吻，直到我忘記了鯨魚、忘記了海洋，眼中只剩下他。
“康洋，我們永遠(yuǎn)留在這里永遠(yuǎn)不要回去�！�
這里是人間的失樂園，在這個地方，可以不計較誰愛得多，誰愛得少？可以不管未來如何，甚至可以不問彼此的名。我真愿意相信愛情在這里能夠直到永遠(yuǎn)。他笑而不答，一雙眼盛著足以將我溺斃的滿滿愛意。
我閉著眼，趴在他身上，享受著海風(fēng)與陽光。
舒服地嘆了口氣，我呢喃：“康洋，我已很滿足，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你�！�
很多人一輩子連愛是什么也不知道。曾經(jīng)深愛過，已經(jīng)足夠。
收假回來，我迅速進(jìn)入平時備戰(zhàn)狀態(tài)，一切運作恢復(fù)正常，上司直呼“萬幸”。
“楊小姐，請看這個�！睍跃弥槐倦s志出現(xiàn)，翻開其中一頁。
我瞥了一眼上頭的俊男美女，笑問：“曉君，你想告訴我什么？”
“康洋不只是酒吧的老板，他是冠亞集團(tuán)的少東，前不久已和環(huán)球金融的千金訂婚，婚期就在下禮拜。”曉君怕傷了我，含蓄地道：“楊小姐，衷心希望你們只是朋友之交�！彼谖疑韨�(cè)，我一切活動都瞞不了她。
“如果我說不是呢？”我與康洋，不單單只是朋友。
“早日忘了他�！睍跃齽裎�。
我搖頭�！安豢赡埽貞浱篮�，忘記多可惜�！�
曉君急了�！暗撬_你……”
我道：“他沒騙我�！�
她悲憤有加�！拔姨婺悴恢蛋 ！�
我仍是搖頭�！拔矣X得很值得�！�
“值得？”曉君怪聲道。
我笑道：“是的，很值得�！蔽覀冇羞^的一切十分美好，在最美麗時結(jié)束，是愛情最好的結(jié)局。
我談了一場美麗的戀情，感覺非常滿足。像是找到過一雙合適的鞋，穿它去看電影。雖然這雙鞋壞了、舊了，但美好的回憶依然不褪色。曉君呆住。
她不懂，我知道。
但無所謂，這原不關(guān)她的事，她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那么，后來呢？
這么美的一場戀情卻不能有所結(jié)果，看在許多人眼中，都深感抱憾。
我不知道故事是怎么流傳出去的，每回有人聽到這里，便來追問我--“后來怎么樣了？”
或者更有多事者，不甘心“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硬要替它添上一個結(jié)尾，內(nèi)容大要無非是--
康公子拋下億萬家產(chǎn)及未婚妻，為追求真愛，與本人私奔結(jié)婚，生下一堆娃娃，最后終于得到康家諒解，重回豪門，一家人重此過著幸福怏樂的日子。
多無趣！我回以冷笑。
后來怎么樣了，干卿何事？
警告諸位別企圖用番茄丟我，否則可有人會找你拼命喔。
不信？
好，有膽咱們試試。
我拔嗓高喊：“陸承信快來人，有人要欺負(fù)你親愛的老婆！”